薛青澜道:“我是他的……家人,最近江湖上不太平,怕路上有危险,所以来这儿等他一道下山回去,无甚大事,不必劳烦。”
守门弟子听他这样说,不禁一愣,但薛青澜没再解释,他也不好多问,只得示意薛青澜自便,默默地退回去继续守门。
薛青澜四下环顾,在附近树下找到一块平坦的山岩,既能看清山门往来进出的纯钧弟子,又不至于太过显眼,引来别人的注意。他抱着剑走到林中坐下,背靠着粗糙树干,侧耳细听了片刻,只闻风声虫鸣,没有别的奇怪动静,这才放心地舒展四肢,由内而外地放松下来。
闻衡这次被叫上越影山确实是有正事,一是他身份恢复,在门派中自然不该再用“岳持”的名号,要遍告众弟子为他正名;二是闻衡身陷传闻风波,纯钧派也不免遭众人议论,神功秘笈与他们扯不上关系,但当初刑城之事由闻衡和廖长星联手解决,纯钧派算是被动在里面掺了一脚,成了领头羊。如今有人旧事重提,要在鸡蛋里面挑骨头,掌门和众长老只得将闻衡请来问清情况,这样来日面对别派质询时,不至于无话可说。
这两件事说大不大,只是颇费时间,待闻衡好不容易从横秋堂告辞时,天色已经黑透了。廖长星劝他在山上留宿一晚,明日再回去,奈何闻衡惦记家里的薛青澜,无论如何也要赶回湛川城,廖长星见他态度坚决,便只好随他去了。
闻衡告别门派诸人,独自下了主峰,走到山门前时恰逢守门弟子轮值换班,有个年轻弟子眼尖看见他,忙赶上前来问好,回禀道:“闻师叔,您家中派了人来接您下山,一直在门外等着,可要弟子去叫他过来?”
闻衡早就没了出门要带随从的习惯,范扬也不会这么贴心地惦记他,乍闻此言,不由得站住了脚步,疑惑问道:“是谁?”
那弟子摇头答道:“没说名字,只自称是您的家人。”他回手指向不远处的树丛,“就是那个人。”
亏得今夜月色皎洁明亮,闻衡眼神又好,否则根本认不出一身黑衣、跟树桩子融为一体的薛青澜。他神情倏然柔和下来,朝那弟子道了声谢,径自快步走向树丛,到了近处,才发现薛青澜大概是等得太久,已经无聊得睡着了。
闻衡借着树叶间隙透下来的月光,看见他面色冷白,眉头微微蹙着,似乎睡得不是很舒服。附近蚊虫多,岩石和树桩都太硌得慌,他虽然背靠着树干,整个人却有点要蜷起身体的意思。闻衡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触手冰冷,简直不像一个正在经历夏天的人,果然是老毛病又发作了。
薛青澜被他一碰,立刻惊醒过来。天色昏暗,他猛一睁眼视线也很模糊,只看得清身前人的大致轮廓,下意识地握剑前抵,哑声问道:“谁?”
“是我,不怕。”闻衡轻轻将剑鞘推开,在他面前半蹲下来,用掌心温着他的侧脸,耐心地问,“你怎么跑来了?”
薛青澜人虽然醒了,脑筋还没完全活泛过来,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脱口而出:“来接你回家。”
闻衡当场就没忍住笑了一声,低声道:“为什么?怕我不敢走夜路吗?”
薛青澜只懵了一瞬,这会儿已经完全清醒了。闻衡不在时他有毁天灭地的勇气,但是当着闻衡的面,他没有丁点豪情壮志,整个人直挺挺地往闻衡肩上一栽,哼哼唧唧地打岔道:“怎么说了这么久,天都黑了,回去吧。”
闻衡目光落在他随手拿来的长剑上,心中隐约有了一点猜测,神色愈加柔和。他转过身去背对着薛青澜,半蹲着道:“上来,我背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