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珂轻描淡写:“只要入了黑白涧,不愿意也愿意了。”
“再说了,为什么不愿意?他们在上头,是什么有成就有事业的人物吗?”
她语气渐转讥讽:“往青壤跑的,无非是为了钱,但凡他们在上头有点本事,也不至于来求这种财。”
“上头人多、出头艰难,为什么不来地下呢?在上头什么都不是,多他不多,少他不少,可到了地下就不一样了,一来就是人上人,顶级掠食者。事情做成了,不愁过不舒坦,还能长长久久地过下去,这样不好吗?”
“你把我的话给现在的主事人带过去,蒋百川也好,别的谁也好。我会安排对黑白涧的清扫和边界更严的封锁,以后,应该不会再有地枭现世了。我也不希望老有地枭越界,惹出什么事,引来不相干的人对地下的好,打扰我们的清静。缠头磬我已经毁了,大家没必要再有瓜葛,从此之后,地上的归地上,地下的归地下,你们过你们的,我也会过好我的。我说的够明白了吧?”
够明白了。
炎拓一颗心往下沉:“那阿罗呢?她也……变了?再也不想回来了?”
裴珂沉默。
炎拓心头忽然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见面以来,他其实问过几次聂九罗了,但每次,裴珂不是答非所问,就是沉默。
她终于开口:“你说夕夕啊,她怎么样,你不是看到了吗?”
这什么意思?炎拓没听明白:“她不是活过来了吗?”
“是谁告诉你,她活过来的?”
炎拓脑子里的一处,似乎开始有蜜蜂在扇动翅膀,嗡嗡的,且频率越来越。
“你们有女娲肉……”
裴珂的语气很生硬:“我们从来就没有女娲肉。所谓的女娲像,只不过是传说女娲尸身坍塌瓦解处、血肉腐烂渗进的泥壤而已。”
是自己用词不严谨了,炎拓口唇发干:“是女娲像,可以让人活过来……”
“女娲像只是能让我们以人的面目活在地下、地枭以人的面目活在地上,从来不能起死回生。”
炎拓看着裴珂,心头一片惘然。
他努力想抓住点什么,去驳倒裴珂。
“可是,我亲眼看到地枭,只要伤的不是颅顶或者脊柱,死了还能再活……”
“你也说了是地枭,地枭的再生能力很强,这是它们的天性。但那是地枭,不是我们。我们受到致命攻击,是会死的。为什么我们才能做地下的顶级掠食者?就是因为命只一条,只有做到最强、最顶级,才能活得长久。”
炎拓双腿忽然有点软。
他想起一些事情。
——陈福死了之后,没有女娲像的助力,也在行李箱活过来了。裴珂说得没错,再生力是地枭自带的,并非女娲像赋予。狗牙当初确实浸泡在泥壤里,但泥壤的作用,只是让它恢复得更。
——裴珂绑人时,伤了不少人,不过只是伤人,她从来没有把人杀死,除了聂九罗那一次……
他嗫嚅着,又问了一次:“那阿罗呢?”
裴珂的语气,第一次有了苍凉的意味:“我认出她的时候,太迟了。那时候,她那么拼命救你,我想,你是她喜欢的人吧,所以,我放过你了。”
每个字他都听得明白,但他不懂裴珂想表达什么。
“她是你女儿啊,你没把她救活吗?”
裴珂很平静地看她:“她是我女儿,可我不是女娲大神,我没有让死人复活的能力。”
她伸手摘向衣襟,从襟前摘下一朵花,递给炎拓。
黑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