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昕果然立即抬眼看过来,目光一闪,唇角微生一丝笑意。
正要说什么,却听贺兰悠懒洋洋转着手中粉彩梅文小盅,有意无意的道:“醉也无妨,人说酒后方可吐真言,若是今日因此能听着郡主的真心话,倒也不枉我死乞白赖求的这顿酒。”
我一挑眉,有些奇异的看他,他这话奇怪――――倒似知道那夜我和沐昕对饮之事一般,竟然句句挑拨。
目光转向沐昕,他却神色平静的举起酒杯,先向贺兰悠一照:“无论如何,今日还得相谢贺兰公子,公子相助之恩,沐昕铭记,异日若有驱策,只要不违道德大义,沐昕无有不应。”
一饮而尽。
贺兰悠似笑非笑:“敢情我这名声已不可收拾,连沐公子的感谢应诺之辞,都不忘了先附上条件,生怕被我算计了,污了你清白名声去。”
沐昕静静道:“不敢,沐昕并无此意,贺兰公子何必妄自菲薄如此。”
贺兰悠不再言语,一笑饮尽。
一杯尽,两人同时举杯,这回是向着我,“此杯敬怀素”
同时开口,同时住口,两人对望一眼,一时都沉默了下来,气氛顿时安静得压抑。
我心里呻吟,为什么要答应贺兰悠这个莫名其妙的要求?为什么要喝这顿尴尬的酒?
心一狠,干脆一低头,抢先将酒喝了:“多谢两位,请自便。”
两人的杯举在空中,良久,贺兰悠的手缓缓收了回去,自嘲的一笑,手腕一振,清冽的酒液,泼出冰亮的一片,击在朱红廊柱上,发出琳琅脆响。
“敬不出去的酒,不喝也罢。”
他翠羽般的长眉,低低压着漆黑的眸子,神情一改素日柔雅,目光凌厉,声音低柔而语气狂傲,转目掠眉间,近乎于妖。
沐昕的手顿了顿,却将杯子稳稳收回,一口口无声抿尽。
他的目光如万顷碧波,映着我无声苦笑的倒影。
自此只能默默喝酒。
贺兰悠喝酒很快,他不要人斟酒,杯满即干,自斟自饮,只是喝着喝着,竟偶有出神。
沐昕酒喝得缓,慢慢缀饮,却一杯一杯绝不停息。
两人却都是海量。
我无奈的看着他们,只担心今夜我的暖阁里,会醉死一双。
不知道这默酒喝了多久,沐昕出去了,身姿端的是端雅庄重,笔直不晃,然而在我示意下跟出去照应探看的照棠却给我做了个醉酒呕吐的姿势。
我端坐不动,仰天长叹。
而贺兰悠伸手取第三坛一生醉的时候,我伸手按住了他。
“你巴巴的跑过来就是为喝酒?贺兰悠,别装了,说出你的来意。”
贺兰悠从酒杯上抬起一双似有醉意而分外流光潋滟的眸子,眼波迷蒙如深眠一梦,带着古怪的笑意瞅着我:“来意?嗯,我想想”
他居然真的皱眉思索了半晌,然后恍然一笑:“啊,我想起来了,我是被你伤了心,有心要在这里喝醉,然后大闹你的地方,要你也为我头疼一回。”
我冷冷盯着他的眼睛,却见他动作迟缓的在怀里掏摸半晌,摸出一条红布条,扔到我面前。
“怀素你若想我帮那小子,为什么不直接和我明说?却用这劳什子的消息来威胁我?在你眼里,我当真如此不堪?”
我怔了怔,细细打量贺兰悠,我脸上的表情明白写着:难道你是好人吗?
只是我皱起眉,贺兰悠今晚有些奇怪,我算是了解他,这话,不象是他会说出来的,他不是一向不否认自己不是好人?
沐昕箭射朱高煦后,我做的第一件补救事,就是飞鸽传书给城中山庄手下,命令他们如果听到异样风声,立即散布贺兰悠是奸细的消息,并拔出他在北平暗布的钉子,悄悄递交燕王。
燕王府周围,有我的暗中力量,自然也有贺兰悠的,鸽子特意多放出了一只,就是打算送一只给贺兰悠下酒,顺便请他看看那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