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凄厉的女声乍然响起,裂血般穿透喧嚣的人群,宗越的笑意凝结在唇角。
韵儿!
他已经命人趁乱入府打昏轩辕韵送至她外公家,为什么她会出现在临天楼下?
宗越霍然抬首,一指临天楼,道:“冲进去,拦住!”
黑衣人们飞速越过高墙,却已经迟了一步,那娇小的影子刹那劈落数名试图拦住她的侍卫,脚踩着楼下尸体飞身而起,身子一飘已经飘上四层,然后,在那片血与火中,抱住了她半焦的,痉孪的,面目全非的父亲。
她身上瞬间也燃起熊熊的火,乌发成灰肌肤化血,低微的噼啪之声里她亦疼痛的扭成一团,却终究没有放开手中的父亲尸首。
那一霎唯有火光听见,她道:
爹,我错了。
十三年恩怨如血,化作这昆京火光漫天降落,将那些爱恨痴怨皎皎心事统统焚化,而那个在流水般的岁月里羞涩微笑的孩子,从此泯灭。
三条长街之外,疾速驱驰一路狂奔的女子突然停住,然后,缓缓闭上了眼。
她和那高楼之上的女子一般,微微颤栗,随即低下头,无声埋首于掌心。
她身后,衣袂飘然的浅紫锦袍男子,轻轻将她揽入怀,掉转方向挡住那血色凄艳的一幕。
他温柔拍抚着怀中的女子,掉转头看着那白衣男子从马上飞身而起,扑向那高楼之巅,眼底,流过一丝苍凉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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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昭宁十二年腊月二十九,权倾天下垂十三年的摄政王,终于没能度过他人生的最后一个年关。
轩辕韵最终没有死,她被宗越救下,然而这孩子从此失去了一身玉般的肌肤,也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没有人知道她是因为被烧伤而致哑,还是因为那一场火彻底烧死了她一生里珍珠般光华美好的一切,从此她不愿再对这污浊尘世开口。
孟扶摇为此十分自责,她亲自赶来欲待送走轩辕韵,然而终究是迟了一步,她更自责自己从轩辕韵手中骗来的那张图,那该是多大的伤害,有罪的人可以惩处,可她又有什么权利伤及无辜?
宗越却告诉她,他根本没有用那张图,从他的进攻路线来看,确实也和小郡主完全无关。
孟扶摇明白,这是宗越保护她的方式,他不愿她因伤害无辜而背上愧疚的十字架,所有的罪孽,他选择一个人扛。
轩辕昭宁十二年,便结束在那一夜永恒难灭的血与火里。
轩辕晟死亡当天,轩辕旻便出了宫,去他的边远小城做他的闲散王爷,跨出宫门的那一刻,他缓缓回首,凝视着整整关了他十二年的巍巍宫墙,眼神里一霎间变幻万千情绪,最终却都化为静水一泊。
宫门寂寂,冷月照应下汉白玉广场如水铺开,那是一片明镜光华,倒映置死重生后的轩辕宫廷。
长空下,冷月中,脂粉再无的清秀男子,突然轻轻卷起衣袖,捻指,启唇,在一片幽寂和风中未曾散尽的硝烟血气里曼声的唱:
“依旧的水涌山叠,依旧的水涌山叠。好一个年少的周郎恁在何处也?不觉的灰飞烟灭!可怜黄盖暗伤嗟,破曹樯橹恰又早一时绝,只这鏖兵的江水犹然热,好教俺心惨切!这也不是江水……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他身侧,小小姑娘紧紧牵着他的衣袖,仰慕的抬起头,大眼睛流光溢彩,道:“阿六哥哥你唱得真好听。”
“是吗?”轩辕旻停了声,出神良久,笑了笑,牵起那孩子,转过身去。
“但是这辈子,我永远不会再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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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年春,新君继位,年号:承庆。
新君继位前,曾试图将轩辕和大瀚连接处的六百里地封给孟扶摇,被孟扶摇谢绝,她道:“放心,大瀚孟王的兔子不会再跑到你家去了。”
宗越默然,良久一笑,道:“但是如果轩辕国主有意邀请‘九霄’大人作为护国国师,并赐荣爵呢?”
孟扶摇展颜一笑,毫不羞耻的答:“那还是勉强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