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乎在看似光滑的四壁摸了摸,隐约摸到掌下一幅画,那轮廓线条粗犷诡异,纯然不是赵王的风格,倒似出身草原哈桑的前元皇族的图腾图案,这更加证实了秦长歌的猜测,手指细细摸过去,是一幅女人的脸,两眉间有痣,点了点痣,没有动静,秦长歌想了想,又摸到眉侧,果有微微凸起,轻轻按下去,墙壁突然动起来,现出一线微光。
是灯光。
从碧纱槅扇外射过来,被淡绿竹纹的纱幕淘洗一番,再射到便榻下密道出口时,便是一片浅浅的绿色,地面上映着清逸的竹影,如一幅写意花卉,笔致清俊。
绢丝精绣花鸟双鱼鎏金屏前,亦淡淡透出两个修长的影子,一人长发散披,宽衣大袖,风姿雅洁温秀,行走间衣袖当风而身姿清举,肃肃如松下风,皎皎似林中月,高士白雪,晶莹无暇。
另一人颀长挺拨细腰长臂,金冠玉带锦袍明珠,侧面轮廓鲜明俊朗,每一线条都似沐浴仙人厚爱,历经造化爱抚,熠熠如烈火中的金光,恰到好处的天神般的高贵完美。
萧家兄弟,皇帝王爷。
秦长歌现在的位置在榻下,低矮的便榻将身形掩得严严实实,应该不会被那两人发现,然而秦长歌却立即从榻下悄悄潜出,屏住呼吸,目光一轮,寂然无声的掩到帐幔后。
她缓慢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师门的吐纳心法极其特别,几乎没有声息,极擅隐蔽存在,而那帐幔长可及地,重重垂落,裹住她这样身形纤瘦的人毫无痕迹,虽然帐幔在内外间槅门处,看起来很显眼,其实按照视线盲点的理论,越显眼的地方越安全,这和坐在门口位置却最不容易被人看见在做什么,是一个道理。
由陌生护卫的出现,秦长歌早已猜到萧玦来了,萧琛最近在生病,他悄悄来探望也是合理,而刚才醉心亭阵法的发动,大约不多一会侍卫就会来报,以萧琛的细心,一定会想到密道有人潜进,也一定会派人查看密道的各个出口,所以榻下,是绝对不能呆的。
而萧琛发现榻下没有人,按照惯性思维,也定然不易想到她仍旧在这间房内,会以为她没走这条道,那么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最安全了。
秦长歌紧紧靠着身后梁柱,忽觉背后有异,后心接触的一块地方,竟有隐隐突起。
卷一:涅槃卷 第八十三章 压倒
秦长歌屏息缓缓伸手在背后摸索,隐约觉得是数行字迹不知道何人写在这慢帐后的柱子上,此人笔力雅健,饱蘸浓墨,所以每一笔都微微凸出,秦长歌感觉又比常人灵敏,才能发觉。
四处摸了一遍,确定了首句首字的方向,秦长歌一点点缓缓摸索过去。
“倾金杯三千醉倒矣,齐贺孟老旬寿。”
“塞玉脍一腹撑破哉,皆送锦罗袍端。”
后面还有一行小点的字:孟老旬寿,荣膺王贺,椎道恣肆醉酒客,却污谪仙白云袍,呜呼,枉为名士,不知自持守正竞至如此乎?
秦长歌俏悄偏头,瞅了瞅那字迹,微微沉思。
“……那夜三更许,王爷他们在书房谈论诗文,有个士子酒多了,大约谈得又太激动,竞吐了书房一地,王爷命人进去打扫,又着人将他扶出来,备了小轿送回,然后换到书房里间继续谈,小的当时没什么,现在想想,那日王爷兴致也实在太好了些……”
卫恭当日的话闪过心头。
原来不止吐了一地,还吐了萧琛一身?
换句话说,衣服被污的萧琛定然是要回里间换衣服的,那些酒兴正酣的士子诗客,把酒论诗谈兴极欢,都是在极其兴奋的时刻,有谁会在意萧琛去了多久?
他命人进去打扫,实际是让亲信下人把住书房内外,省得有醉酒失态的客人,闯了他的书房里间。
而书房里间,是有密道的。
而那个酒醉狂吐的客人,在这一席不是寿宴的邀聚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狂为名士,不知自持守正竟至如此乎?”壁上的这个疑问,其实正是最大的疑点,名士多清傲自矜最要脸面,又是在亲王邀宴,众文人齐聚的重要清贵场合,怎会失态至此?
有些原先摸不着头脑的如珠散落的线索,如今已隐隐被赵王邀宴这条线,串起一半。
三年前,出事之日,郢都大儒孟廷元,蒙受王恩,在赵王府庆贺那个改了日子的“寿辰”。
宴毕而余兴未尽,赵王邀文人们继续书房诗酒对谈。
结果狂生嗜酒失态,污却王袍,此时正是三更时分。
三更,出事时刻,萧琛抽身外出,而赵王府离皇宫,距离很近。
他“换衣服”的这段时间,有个狂士,看不顺眼那个醉酒客,肆意挥笔,在柱上题了这一行字。
估计这家伏也喝得差不多了,居然撩开帷幕在柱上题字,帷幕一放,谁还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