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欢喜地接到自己的同伴,紧锣密鼓地开始照顾治疗。
法阵一时寂静下来,明晃晃地静默在那里,没有出现任何动静。
岑千山忍不住咬住自己的手指,这种感觉就像是溺水,比起刚刚被天魔的化身掐住脖颈的时刻更让他窒息。
那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的触感,还清晰停留在唇端。天塌地陷地战斗,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心底升起一种无端的畏惧,害怕这份幸福只是来至于自己的妄想,害怕自己根本没有资格拥有这样的乐。
上天未必会对自己这样慈悲,肯赐予他这般真实的乐。
你看,师尊还没有出来,她怎么还不出来?
要冲出胸口的幸福感和无名的恐惧混杂在一起,他像是一条被放入油锅里的鱼,正在被反复两面煎烤。
直至那法阵终于迟迟亮起光芒,一个熟悉的面孔在光芒出现。那人一从阵法出现,目光便立刻搜寻到自己,冲着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来。
她被自己的同门师姐抱住了,透过师姐的肩膀对自己笑。笑容里有罕见的羞涩和一点甜,却没有任何回避,给了他肯定的答案。岑千山倍受折磨的落难时刻才终于结束,新鲜的空气通进心肺,他重新活了过来。扶着道路边的石墙,慢慢地在地面上坐下。
各种感知又重新回归到身躯,身体各处都很疼,那个天魔的分身十分厉害,能在远距离之外,操控无形之手伤人脏府。他的喉咙火辣辣地疼,腹部也疼地厉害。
疼痛意味着真实。一切都是真的。
不远处那些人重新迎回伙伴,喧杂吵闹,忙忙碌碌。
岑千山坐在墙边,眼里看着那份热闹,似乎也不觉得那么刺眼难受了。
“伤得不轻呢,我给你上点药吧。”那个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理所当然地查看他的伤势,揭开衣领,清除血污,指腹沾了膏药,涂抹在他敏感的脖颈上。随着冰冷的触感推过,火辣辣的刺痛就被驱散了。她还凑近了,轻轻吹气。那微凉的气息拂过脖颈,穿心透骨,勾出了尘封多年的眷念,抚慰了伤痕累累的身心。
是了,我又和从前一般,是一个受伤了也有人管的人了。
穆雪用灵力烧开了一壶热水,正准备提下来。
小千机一瘸一拐地过来,举起仅剩的一只手,“我……我帮您提吧?”
穆雪笑了,把它捧了起来,查看它残缺了的肢体,“不用了,你自己都受伤了。一会忙完了,我给你修复。保证给你修得亮闪闪的,比原来还利索。”
她顺手就把小千机放在自己的肩头,将那壶水提起来,端着向岑千山走去。
坐在穆雪的肩头,千机的视野随着穆雪前进的脚步而起伏,明明是第一次坐在这里,却莫名有一种好怀念的感觉。穆大家亲吻主人那一下的时候,它也正好坐在主人的肩膀上,看得真真切切,一清二楚。
当时,主人心底那份强烈的冲击感,如同电流一般不可抑制地传感过来。
他不明白,此刻主人为什么不跳起来,抱着穆大家转两个圈。
明明那样地高兴,却只是这样沉默地坐着,穆大家又怎么能明白他的心意呢。
幸好他还有自己。
“以前主人受伤的时候从来没有人管过他。”千机比划着小小的手臂对穆雪说,“他自己也不管。有时候一回到家,就倒在院子里动不了了。如果我有力气,就还能把他拖到床上去。如果我也坏了,我们两个就只能在雪地里,躺到谁先恢复一点灵气为止。”
它转过小小的眼睛看穆雪,这位传闻的无情雪,沉默着端着水壶向前走,分辨不出是否有为自己的说辞所打动,
兴奋的千机全力运转小小的机械大脑,搜寻组织出他认为此刻最恰当的说词。
“你既然已经亲了他,就应该对他负起责任。”千机细长的手臂围成一个圈,“他辛苦了很长时间,请你多抱抱他吧。”
托着他走路的无情雪腾出一只手来,在它的脑袋上摸了摸,“谢谢你,你也辛苦了。”
千机的机械手臂反应慢了半拍,才伸手捂住了脑袋。
哎呀,好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好熟悉,似乎曾经被这样的手摸过无数次呢。
它有些不好意思地想着。
穆雪在岑千山的身前蹲下,递给他一杯温水和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