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三代同堂,其乐融融,只除了叶芳与叶秋嬗有些强颜欢笑。
吃过年夜饭,按传统,是该守岁的,不过外头烟花爆竹噼里啪啦地爆响,即便有心入睡的人也会被吵得睡不着觉。
叶卓尔孩童心性,早拉着祖母和两个阿姐出门去看烟花了,而何氏一向不喜欢这些热闹的,起身要回院子。惊的是,肖氏居然主动上前侍奉,丝毫不去瞧叶芳,也不同自己儿女出去赏烟花。
何氏惯常宠辱不惊,由着她服侍着走了。
叶秋嬗默默瞧着,打心底里是希望肖氏真的转性了,她真怕自己走后,继母又淡薄名利,叫肖氏趁机东山再起。
不过有了上次的事,肖氏最难过的一关应该是叶芳才对,思及此,叶秋嬗转头看向叶芳,后者也刚巧在看她。
两父女似乎自上回出宫以后,好似有了难言的默契,叶芳起身,叶秋嬗随后跟上。
“可要跟你母亲说出实情?”叶芳负手问道,声音几乎淹没在爆竹声,但叶秋嬗还是听清楚了。
她摇头,“此事知道的人越少,牵连的人便越少。”
叶芳叹息,良久之后才又出声。
“你去了羌国之后,若是遇到危险,切记保命为先,能逃则逃……若是不能回来,逃到天涯海角也没关系,天塌下来,有爹顶着。”叶芳背对着叶秋嬗,仰头走着,但微颤的双肩仍将他此时的心境暴露无遗。
叶秋嬗不由自主红了眼眶:“好,女儿知道了。爹您在京城也要保重,照顾好祖母和母亲,还有二妹,我是看不到她出嫁了,不过她的喜宴,您一定要操办的风风光光的。对了,上回跟您说了的,锦澜阁的生意交给秋妙来做吧,她有这个才能,您也刚好踢开这个包袱。今时不同往日,咱们家的一举一动都在皇上眼里瞧着呢……还有卓尔的学业,您……”
她絮叨了一大堆,话音落时叶芳已转过身来,微红的双目蓄着泪,尽是怜惜与痛心:“唉……我的女儿何其善良,临到头来全想着他人,你多为自己着想,想必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叶秋嬗却是摇头苦笑。
火树银花、硕然绽放,一盏盏孔明灯或近或远地飞入云霄。
“秋嬗,你也去放个孔明灯罢。爹虽然向来不信此道,但神明自在人心,你如此良善,它必回报与你。”
这回叶秋嬗是真笑了,她向叶芳辞别,转头去了外院。此时叶秋妙姐弟正欢欢喜喜地放孔明灯,见她来了,都略带羞意地遮掩住自己灯上的字迹。
“怎么?妹妹们许的什么害臊的愿望,还不给姐姐看了?”叶秋嬗揶揄道。
茉香却抢先一步,拿了灯和笔,将她推进屋——“姑娘,愿望被他人瞧见便不灵验了。您还是自个儿放自个儿的吧。”
茉香将东西放下便出门去,弄得叶秋嬗失笑不已。
思虑半响,她才执起笔来,往灯面上写字。
先是“祈愿爹爹娘亲平安”占了一面,而后是“祈愿祖母、幼弟平安”占了一面;“祈愿妹妹们有个好姻缘”又占一面。四面的孔明灯只剩最后一面,她犹豫片刻,又写道:“祈愿自己平安顺遂”。
如此四面都占满了,叶秋嬗拿起来端详片刻,总觉得缺点什么,看着那熟悉的笔迹,忽地心头一动。
又蘸了墨,想找一个空白处,却发现自己写得太大,只好换了支小笔,在祈愿自己的那一面的边角上,虔心写上最后一个愿望——
“祈愿谢芝平安”
写完拿起来细瞧,又觉得写得太小,怕天上的神明注意不到,蘸了墨给它描了个边。
一边描,一边笑自己无聊,一边心里又希冀着:但愿羌国内乱谢家没有牵扯其罢……
放飞孔明灯的时候,叶秋妙她们已经开始在园吃着零嘴,赏烟花了。叶秋嬗放了灯过去,就听叶卓尔在院里的李树下大叫。
“祖母、阿姐,你们看,有只孔明灯挂树上了!”
“哪里哪里?该不会是我们先前放的吧?”
有机灵的小厮迅速拿来了木梯,搭着上去将孔明灯取了下来。
“哎,这灯好怪,还画了画儿!”叶卓尔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