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羌国的大汉悉数上船,架了桥梁便开始搬运贡品,足有二十几个大箱子,比当初郡主出嫁的嫁奁还更丰厚。将箱子一一打开,无非是些羌国本地才产的东西,曜石占大多数,其余的都是药材、补品和动物皮毛。

官兵一一翻看查验,未发现任何不妥,扬起笑脸将谢芝等人恭迎进城。

临海海城并不大,甚至还比不上一个县城的繁华,人口稀薄家家户户以打渔为生,这里的人或许一辈子也没见过几个外乡人,今日却忽见一行异域人进城,皆沿路围观,有惶恐者有好者,无不是指指点点目露惊讶。

“这段时间真是了怪了,先前来了一个外乡人和羌国人,今儿又有一队羌国人进城,还是从融海边来的,莫不是圣上决定要开通海上商道了?”一个肤色黝黑的男子对另一个老叟道。

另一个咋咋舌:“谁知道啊?不过若是真开通了商路,对你我来说也是好事。”

走在街道心的谢芝双耳微动,敏锐地捕捉到这段对话。

“一个异乡人和羌国人?还有谁会来此地?”他心里起疑。

随后,他们一行人便被迎进了官员府邸,预备歇息一晚再启程上路。与海城郡守寒暄半日,众人各自回了各自寝院。

几个羌国大汉跟随谢芝来到他歇息处,待了半响,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谢芝进屋换了一身常服,出门见几个大汉还在,纵使淡然如他也沉了脸色。

“难道国君还有要事传达?”

几个大汉岿然不动,为首的提起一抹冷笑:“国君命我等入靳地之后,要时刻跟随谢大人。”

谢芝同样回以冷笑:“原来贵国国君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试问我如今亲自运送贡品,可有丝毫违约?”

几个大汉听他斥骂君王,额上立即青筋暴起,隐有动怒之势,右手把持在腰间的刀上似是蓄势待发。

谢芝丝毫不惧,不疾不徐走到椅上坐下,又开口道:“国君可是承诺过我将贡品安稳送到京城后,便要放几位靳朝使臣归朝。且在那之前不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你们如今却像尊煞神一般坐守我的寝院,是要让国君违背约定不成?”

大汉纵然满腔怒气,但也无言反驳,低头敛去眸的杀意,朝谢芝拱拱手:“谢大人说得在理,我等不该在此处限制您的自由,但也请谢大人记住,您的同僚俱在羌国,他们的生死全在您的手上。还有先前的那位邱使臣,您应是知晓她未过北荒的。”大汉噙起一抹狞笑,随后直起身带着众人离去。

在他们转身的一霎,谢芝脸上的笑意顿收,星眸微敛散出冰冷的杀气。

他若有所思地以手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秋’字。

与叶秋嬗分别已是半月之前的事,那时他以为羌王不敢明目张胆派人对她大肆追杀,于是答应了要亲自运送贡品,换得叶秋嬗的自由。可他没想到她会选择让禁卫回来护他,身边只剩两个暗卫的叶秋嬗怎可能安全回朝。

谢芝真不知该感动于她的舍己为人,还是恼怒她的思虑不周。好在羌王的目的是要挟他运送贡品,应该不会加害于她。

只是他若不想将贡品运到京城,那便难说了。应宪、谢守义还有白新柏如今都被扣留在羌国,方才那大汉说他们的生死全在他一人手上诚然不假。

可谢芝自己的性命也如雨打浮萍、朝不保夕,叫他如何两全呢?

谢芝望着杯茶水陷入沉思,倏尔一个石子儿弹入水,溅起一滴水花落在谢芝脸上。

他眼疾手,微使内力将手茶杯往房顶上执去,‘啪’地一声,将一片瓦打碎,露出外头璀璨的星夜来。

“是谁?!”

谢芝轻喝一声,纵身一跃朝那房顶的黑影追了出去。

那人的轻功实属上乘,黑影在夜色穿梭,犹如鬼魅。但谢芝也不是省油的灯,虽则不能立即追上,但仍不远不近地跟着,直至追入一家民宿之。

民宿内灯火闪烁,一道纤细的身影映在窗纸上,不消细看谢芝也认得是谁。

他脸上绽开笑,疾步走入屋内,惊喜唤道:“秋叶,你怎在此?”

屋内的人影果真是叶秋嬗,依旧是半月前那身男装,不过未涂抹花汁,肤色如玉、亭亭玉立地站在烛火下。

“谢大人,为何是你运送贡品?”她却开门见山问道。

原来她早在半月前便到达海城,一直守在此处等待着羌国贡品过关,今日终于等到他们进城,没想到为首的人竟是谢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