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提了个不太好的话题,对方未必能懂,恐怕还会觉得莫名其妙。
那人却道:“这个想法很有趣。”
他抬头望着天,声音低低的,却很清晰地从苏允白的耳边传来,“宇宙光怪陆离,最美的景象可能在我们所能理解的时间尺度之外。可能你所看到的星光,是从遥远的数百万甚至是数亿光年之外来的。
“我们看到的它,其实是数百万甚至是数亿年之前的它。沧海桑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它本身可能已经度过星体中的盛年,正在老去,甚至坍缩、消亡……
“可在我们的认知里,它还是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个它。
“我们一直看不见它的现在,只能看见它的过去。
“对于它来说,发出一个信息可能就要花一生的时间,而且再也没有接到反馈的机会。于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对不对?”
苏允白有点惊喜,“你也是学物理的?”
那人一本正经,“不是。事实上,我是学文学的。”
苏允白有点意外。
“文学也可以很物理啊。”那人道,“听过一首诗没,叫《从前慢》。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人’
“想一想,‘车、马、邮件都慢’,像不像这个场景?”他的声音低低的,沉沉的,像是在诉说着难言对外人细说的心事,“一生只能发一次消息,所以‘一生只够爱一人’……”
苏允白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失衡。
她想,这可真是一首既物理又浪漫的诗。
那人见她听得入神,忽然道:“我编的。”
他闷声直笑,很是愉悦,丝毫不掩饰自己是在逗人玩:“对不起,我不是学文学的。事实上,这是我的一个外国朋友抄给他的中国女友的诗。他天天‘深情朗诵’,我就记了两句……”
苏允白一点也没生气,“我觉得很说得通啊。不过,你到底是学什么的呀?”
“我?我学的东西比较俗。”他道,“我不关心宇宙之大,只争一时长短。
“比如这个。”他指了指立起来的望远镜,“它们相关的产权,基本都掌握在外国公司手中。我想做的,就是在那些被外国人牢牢霸占的领域,贴一贴我们自己的标签……”
当年的苏允白被这话透出的强大自信所摄,下意识抬头看他。
昏昏的灯光下,她只看清了一个模糊的剪影,高大而挺拔。那人在零下近十度的气温里稳稳地站着,身姿舒展,给人以一种从容的坚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