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仪正见傅落面不改色,就知道她虽然和付小馨常联系,但是什么都不知道,于是也没有提付小馨的情况,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他们那虽然也挺忙,但是大家都生活在一起,总有人能搭把手照应一下。”
接着,他又旧病复发,喋喋不休地唠叨起了他们这一次要带上太空的种种技术。
“很多,”汪仪正说起这些就两眼发亮,“真的很多,我相信有一些是超出了你们的想象力的,最近还在整理资料,恐怕要过些日子才能正式出发——你不知道它们都是怎么来的,我们当时躲在地下居民区里,每天派两个人出门巡视,想方设法搜集物资,两个人就经常一边走一边争论,外出一整天,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地把计算机找出来,对各种场景进行模拟实验。”
“也有时候,一个人走在路上,忽然就被打死了,讨论戛然而止,另一个人就会把他的想法写在手上、袖子上,带回来给大家看。”
汪仪正仿佛是在陈述思想与思想是如何碰撞出火花来的,傅落却不可抑制地想:一个人好好地走在路上,怎么会……突然就被打死了呢?
“你那边呢?”汪仪正突然问,“你在太空苦不苦?过得好不好?”
傅落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不善言辞地说:“还行吧。”
片刻后,她又觉得这许多的惊心动魄,不能一言以蔽之,于是微微低了头,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又补充了一句:“死了很多人。太空军里,少将以上……现在不剩什么人了。”
嗯,曹锟不算数。
说这话的时候,傅落突然之间觉得茫然无措。
“我们真的能胜利吗?”
他们真能像理想中那样打败那个可怕的敌人吗?
傅落想不出这个问题的关键点在哪里,她无法说服自己,也看不出地球究竟凭借什么能取得胜利。
没有客观的证据和理智的论证,再坚定的信念也只是疯狂的迷信而已,能自欺欺人,却难以从中攫取什么力量。
而如果他们失败了,会怎么样呢?
傅落平时强迫自己不想这些事——她忙得要命,分内的事尚且做不完,哪还有资格和闲暇去操心那么高屋建瓴的问题呢?
可是此时,面对汪仪正的一句简单的问候,不知怎么的,她封锁许久的疑惑和迷惘就这样突如其来地倾巢而出了,她委屈而无助,焦虑又恐惧,隐而不发的负面情绪忽如潮水,灭顶般地淹没过来。
汪仪正却愣住了。
因为傅落很省事的孩子,从小成绩很好,不怎么惹事——其实也是惹的,谁都有年幼无知的阶段,打架斗殴的事难免做上几件,但是她都一人做事一人当地摆平了,没有上升到需要请家长的程度。
她连正牌监护人付小馨都不愿意惊动,更别说整天和导弹痴缠在一起的汪仪正了。
汪仪正从未在她身上体会过当父亲的感觉,好像仅仅是一错眼,她就长大了,甚至长成了让他错愕的顶天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