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尽职尽责,打来电话催她起床:“你赶紧起床哦,我要继续睡了,待会没人催叫了。”
钟尔说“好”。
挂断电话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又一次在类似的问题上撒了谎。
人都有虚荣心,不少人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会对实际情况进行杜撰或夸大。
大家的虚荣各式各样,一般多用于吹嘘家庭条件、人脉资源或过往经历,而钟尔的虚荣几乎都用在家庭关系上,小的时候,她乐衷于编造家庭和睦的故事给同学听,在同学眼中,她是家人万般呵护的掌上明珠,拥有一双对她百依百顺的慈爱父母,羡煞旁人。
其实这些故事都是她理想中的生活,她每每给自己造梦的时候,都能获得一丝短暂而微渺的幸福,这种幸福让她上瘾。
为此,她从来不敢邀请同学到家里去玩,也不得不编造更多的谎言来解释为什么她的妈妈从来不接她放学,为什么她的家长会总是爷爷或者外婆来开。
再大点,心智开始成熟,她很少再编造故事,但也很少主动提及家里的情况,除非别人问起,在没法转移话题的情况下,她才会坦白自己是单亲家庭的孩子。
但匡秀敏不关心她、不在乎她,她直到今日,还是没有学会如何向第三人坦白。
本质上,她还是小学时代那个虚荣的小女孩,靠谎言来填补自己内心的空缺。
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头,她就得演到底。
从许听廊怀中挣脱出来的时候,钟尔不可避免地又一次将他从睡梦中吵醒。
他睁眼看她,困倦但无限耐心:“上厕所?”
谎言像刻进了dna,钟尔几乎是下意识地说:“我要去机场接我妈,你继续睡吧。”
许听廊心下一沉。
她语调很淡,说不清是个什么语气,但可以确认的是,与柔情蜜意全然无关。
他做出昨晚的决定,纵然抱了破釜沉舟的决断,但内心深处终究是抱着侥幸心理的,相信她的性单恋症状不至于灵验到当场发作,何况她在整个过程、包括事后的反应,也不像会翻脸无情的样子。
他好像,还是太乐观了。
目送她进去浴室,不一会里面传来花洒淅淅沥沥的水声,许听廊也没了睡意,坐到床边等她出来。
她出来得很快,肩臂、小腿等未被浴巾遮盖的皮肤一个劲往下淌水,反射一层莹莹的光。
大概是没料到他在等她,脚步微微一滞。
“你怎么也起来了?”她问他,谈不上关心,更像是没话找话。
昨夜的亲密好像全部烟消云散,只剩漠漠的疏离。
许听廊微微一笑,把忐忑、愤怒和不甘隐藏得很好,到了这种时候,他实在不想继续玩粉饰太平的游戏,干脆开门见山:“你的目的已经达到,所以你腻了没?”
这个问题,钟尔本打算今天起来以后好好感受清楚的,但现在因为那点节外生枝,她现在完全没有闲暇思考风花雪月。
亲情的破碎滤镜作祟,她的情感认知闭塞而迟缓,无法分清自己的心。
良久,她摇头:“我不知道。”
许听廊笑一下,显然并不满意这个答案:“没关系,腻了可以直说。”
钟尔本就心烦意乱,他又步步紧逼,狗急还跳墙,她当即反击:“不知道,我说了不知道你还一直问!那你又希望我继续纠缠还是停止纠缠?”
“我先问你的。”
“那我说了我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