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沉默,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少女向来从容含笑的昳丽眉眼间蒙上了一层阴霾,纪晚看了她一眼,轻抿了一下嘴唇。
“是不是亲爹都还不一定呢,”纪晚偏过头移开视线,却又忍不住用余光看她,“你不是说长得完全不像吗?”
其实,是不是亲生的对事实境况都没有任何改善,但如果……不是亲生的话,听上去,心理上,也许、可能,对人性的失望可能会稍微降低那么一点点。
阮棠往她肩膀上靠了靠,低声问:“那怎么办呢?”
“这种事,她自己不说,你也不可能冲到她家里硬拉她出来。”纪晚看了她一眼,没有推开她,迟疑了一会儿,甚至有些不太自在地伸手揽住她轻轻拍了一下,“要是我,正面就动手了。不就是看你那朋友好欺负不敢反抗也不敢声张吗?”
阮棠叹了口气。
纪晚向来都是直接刚正面的“人狠话不多”类型,一时间也给不出什么其他建议。阮棠想了一会儿,一边催纪晚继续做题、不要浪费时间,一边又给庄芸芸发消息。
……
这一年的春节来得比较早,寒假后没几天就要过年了。阮棠没给纪晚准备红包,倒是给她买了件厚实的羽绒服——不是什么大牌,太贵了纪晚也不肯收,她选了一件羽绒含量相当实诚的外套,好让目前出租屋里没有空调的纪晚这个冬天能过得暖和一些。纪晚起初也不肯收,后来阮棠撒了会儿娇、又说价格不贵,她才总算是应了下来。
除夕当天阮家一家三口就都回了老宅。阮诚一家也在,老爷子问了两个孩子期末的成绩——和以往简直一模一样,一个年级第一,一个语焉不详。
老爷子又提了阮棣今年初三、很快就要中考的事。阮棠直到这时候才有些后知后觉——阮棣和魏潇是同龄的。
但这么一想的话,相比之下,魏潇简直是可爱太多了——阮棠一边吃年夜饭,一边默默地决定在给魏潇的红包里再加一点。
老爷子还在关心孙子的成绩,阮棠这几天一直有些心事重重,虽然看起来好像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但终究还是沉默了一些、这会儿也没有插话。老爷子似乎是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止住了话头。阮棠回过神来,笑盈盈地给老爷子夹了菜,又不许他今晚多喝酒。
老爷子看起来有些不情愿被孙女管束,但脸上却分明是相当受用的笑意。沈菁用手肘捅了捅自己的儿子,阮棣没什么反应,直到她不得不明着说了句“小棣也给爷爷夹点菜,鱼放在对面,爷爷不方便”,阮棣才慢吞吞地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到老爷子的碗里,也没说话,很快就又低头去吃自己碗里的菜了——他碗里是沈菁给他夹的菜,堆了满满一碗。
老爷子顿时又高兴起来,继续问:“小棣是也准备考一中吗?”
阮棣筷子顿了一下,总算开了口。
他嘴里还在咀嚼,说话更加含糊不清,阮棠努力辨认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我不喜欢一中,直升好。”
阮棠想笑,但她靠着久经考验的表情管理能力最终还是忍住了。
一中每年几乎都是百分之百的一本率、国内两所顶尖学府的录取率常年在百分之十五以上,另外每年还有不少学生成功申请国外名校,和各大知名高校都有联合指导项目、也有定期的国际交流项目,并不是外界想象中的关起门来死读书……在南城,即使是最好的私立学校,再是标榜自己“注重素质教育”,到了一中面前,也是完全不敢呛声的。
当然,在中考中,一中的录取线也是高得吓人。
他为什么不上一中,是不喜欢吗?
“一中应试教育太死板了,”沈菁忙着给老爷子解释,“我们小棣打算出国读大学的,还是直升高中部比较合适。”
“哦对,”阮诚难得也有了点反应,偷偷看了兄长一眼,见他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声音莫名又虚了下去,但好歹还是说完了,“他想出国学经管。”
是不是阮棣想的,很难从他表情上看出来。但至少,看得出来阮诚夫妇是很想的。
老爷子虽然退休了,又疼爱孙辈,之前还乐呵呵的,这会儿也很快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也不应承什么,只是了一声,又问阮诤春节的安排。
到底是除夕夜,阮诤也给足了父亲面子,只当做刚才什么都没有听到,好脾气地陪着父亲说话。唐静婉给阮棠盛了一碗汤,视线在阮诚夫妻身上停顿了一瞬,很快又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老人家精神短,饭后看了一会儿春晚,老爷子就有些熬不住、要去休息了。他一回房,剩下两家人就更不可能坐在一起守岁了——唐静婉直接站起来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