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的男人从另一边走下车来,样貌英俊,衣着时尚。
他一手斜支着车门,侧身低头和半夏说了句什么。
半夏的眼睛就亮了,面色微微红了红。
男人笑了起来,似乎伸手想拍拍半夏的肩膀,那手在半途又顿住了,讪讪从空收回。
没有人发现不远处的凌冬,他站在树木的阴影里,身侧的拳头那一瞬间紧紧地握住了。
跑车扬起尘土,在凌冬的面前扬长而过,半夏的背影看起来很兴奋,三两步迈进楼道里去。
远远就可以听见她一路跑着上楼的脚步声。
三楼的那间窗户,很亮起了暖黄色的灯。
凌冬走到楼下,抬头看着龙眼树林边那扇亮着灯的窗户。
那窗内有一个人影,伸手将一只火红的玫瑰插到靠窗的桌子上,拿起了自己的小提琴。
琴声在夜色悠悠响起,演奏的曲目正是她即将参加比赛的《柴可夫斯基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
显然窗内的那位演奏者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表达方式,曲子的旋律被她几经打磨,表达得非常成熟。
动人的琴声仿佛带着灵魂,从窗口倾泻下来,有如一首诗,郎朗在灯光被诵读。
像一位少女,娓娓在夜幕里细说,倾述着自己初次萌动的爱慕之心。
凌冬站在树林边,始终抬着头聆听着那从窗口飘下的音乐。
他曾经觉得自己是一个理智的人,对于自己的现状,他已经冷静地思考过了无数次。
身为一只蜥蜴一般的怪物,能够安静地待在半夏身边,有一个温暖的窝,有抚慰自己灵魂的琴声,就已经十分幸运。
他甚至想过很遥远之后的事。
那时候的半夏会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庭。他也早已彻底不再是人类。但或许他还能依赖着半夏对自己的一点怜悯和帮助,像一只真正的蜥蜴那样勉强活着。
本该觉得庆幸,本已应该满足。
只在这样的夜晚,心里却住进了一只魔鬼。
那恶魔在他千疮百孔的心头,点燃了一把名为“妒”的火焰。
火焰既毒又辣,熊熊火苗舔着他的心脏,甚至要掰开他的胸膛钻出来,直到将他整个人烧得面目全非。
屋子里的半夏练完了琴,用一块绒布仔仔细细地擦拭自己陈旧的小提琴。
她花了很多时间,非常耐心,里里外外地将琴身上的灰尘和掉落的松香都细细抹去。最后低头轻轻吻了一下这架陪伴自己多年的朋友。
每一次,当她想要做一件对自己来说十分重要的事情之时,她都会习惯这样。
这些动作让她沉稳下来,心会变得更坚定,而不再畏惧退缩。
十二点之前,半夏准时关灯上床。她每天都要在早晨六点起床,睡眠时间很少,故而大部分的时候都睡得非常沉。
今日的她,也和往常任何时候一样,在楼栋无比嘈杂的喧闹声,安静地躺在了床上,很地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平缓。
过了不知多久,喧闹的楼房渐渐安静,只还偶有一些细碎的声音,和着一楼麻将的碰撞声还在深夜持续。
似乎有一点轻微的动静在窗口响起,随后窗帘被人轻轻地拉上,屋子里的光线更暗了。
一个男性的身影捡起地上的睡衣穿在身上,他慢慢扣好扣子,转头向床榻看去。
黑暗的世界里,他的视力却和寻常的人类不同,甚至不需要开灯,就能清晰地看清屋内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