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他心想,隔着黑沉沉的墨镜镜片,陈老师的面容仍然是那样明亮,仿佛一个柔和的光源,令他像飞蛾,奋不顾身地扑上去,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松虞:“你还年轻。在这个圈子里,起起落落很正常。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遭遇些什么,或许在最绝望的时候,反而才会出现转机。”
她顿了顿,对江左展颜一笑:“你看,之前我也两年没有拍过电影了,还差一点以为自己会死。但现在不是又能摸摄影机了吗?”
海风吹拂着松虞凌乱的碎发,昏黄的日光,为她的脸镀上一层金边。
江左眉心一跳,但接着他听到了那个“死”字,又扶了扶墨镜,露出一个略显古怪的神情:“呃,陈老师,你之前还考虑过……轻生吗?这,就算拍不了电影,生活还是很美好的啊。”
松虞起先是错愕,接着不禁笑出了声。
她知道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却不可能向他解释更多。
但笑过之后,又心中一暖。
于是松虞神情微敛,温和地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其实这次的事情,对你来说,未必完全是一件坏事。如果你真想做个好演员,就不可能一路顺风顺水。吃过苦头,才会离角色更近。”
“至少在我看来,现在的你,才算是真正开窍了,对吧?”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吞没进潮汐里,但江左仍然听得清清楚楚。
他也慢慢扬起唇角:“你说得对。谢谢你,陈老师。”
“事到如今,唯一没有放弃我的人,就只有你了。也只有在这个剧组里,才没人会用有色眼镜看我……太好笑了,以前我竟然还想请假溜走,现在我只希望这部戏能永远拍下去,永远不要离开。”
他们共同转过头,看到一轮迟暮的红日,慢慢被海水所吞没。海平面尽是一片金红,难以形容的壮丽美景。
“……这个剧组就是我的乌托邦。”他慢慢说完最后一句话。
海鸥掠过天际线。
松虞伸手出去,握住一捧金沙,又任它慢慢地从指尖滑落。
她说:“这就是电影的意义,不是吗?电影本来就该是造梦的机器。现实是冷酷的,而电影……永远是那个温柔的梦。”
*
玫瑰色的回忆,慢慢变成眼前的静止画面。
松虞想,池晏发给自己的这张照片,想必就是在那时候被拍下来的。
她却感受到某种讽刺:那本该是一次很愉快的对话,她和江左,都从中找到某种慰藉;到了池晏的口中,倒变得这么不堪。
占有欲?池晏是以什么立场,在对她宣誓主权呢?
她不禁冷笑道:“江左跟谁的匹配度是80%,你不是最清楚吗?”
池晏轻轻道:“嗯?”
松虞却不肯跟他继续装傻充愣:“难得你还算有良心,曝光那份报告的时候,记得替那女孩子打马赛克。”
“为什么认定是我?”他又笑道。
松虞深吸一口气:“我也想问,为什么是你。”
但这并不是一个问题。或者说,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当日在片场所听到的蛛丝马迹,几个女孩子之间的只言片语,都慢慢回到了她的大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