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昼叶微一思索,认真地说:“——走得晚是我自己的习惯。”
“我原来在国内的时候,”沈昼叶从副驾驶座将袋子提了下来,扶着车门道:“不对,从研一起就习惯十一点左右走了。因为晚点的时候仪器协调起来比较方便, 而且我晚上的效率比较高。”
陈啸之盯着方向盘, 一句话都没说。
沈昼叶温地道:“所以这和你没关系。”
“——我本来就喜欢晚上做实验, ”她认真地说:“说实话你的作息和我还挺像的……我回头买辆自行车骑着就好了。”
陈啸之一言不发地握着方向盘, 他手上用的力气非常大,连青筋都凸了起来。
他烦我了, 沈昼叶触电般地想。
然后, 在加州的夜风,沈昼叶对陈啸之喊道:
“谢——谢谢你送我到这里!谢谢老师!”
接着沈昼叶不敢看陈啸之的脸,提着那袋零食,砰一声关了车门,飞地跑回了宿舍。
……
——沈昼叶确实喜欢一个人呆在办公室,呆在实验室做实验。确切来说, 有许多科研人员都喜欢这么做,说是感觉‘自己像世界的主人,做什么都是自由的’。
其实确实如此。
深夜的实验室空空荡荡,没有老师,也没有师弟师妹, 没有接踵而至的杂活与报销贴发票,唯有嗡鸣运行的仪器与亮着的电脑屏幕。
物理楼里,只有孤单的沈小师姐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她自由又孤独地看着仪器上预设的温度,等着硅片镀膜结束。
——像是这片荒凉世界的主人。
-
沈昼叶推开她的阁楼门的时候,风将窗户玻璃吹得咯吱作响。
整个房间非常安静,沈昼叶光着脚踩在木条上,发出一声细微的‘吱呀’。
她摸出手机,黑夜里手机微微亮起,接着她就看到了妈妈发来的微信:“闺女到宿舍没有?”
沈昼叶笑了起来,在黑暗回复妈妈的微信:“到啦。”
然后沈昼叶立即笑眯眯地给妈妈拨了个faceti过去。
她妈妈那头接的很。
沈昼叶这边还没开灯,摄像头一片漆黑,只看到沈妈妈好像也坐在办公室里,她穿着件条纹衬衫,似乎去新烫了头发,北京的阳光洒在妈妈的身后。
沈妈妈一愣:“宝宝?摄像头坏了?”
黑暗,沈昼叶温暖地道:“不是啦,还没开灯。”
她说着,就去摸索灯的开关。
沈昼叶这房间的灯开关有两个,一个在门口,另一个则在她的床头。沈昼叶去摸床头的开关,无意识地朝窗外一看——空空荡荡,只有一条黑夜亮着路灯的漫漫长街。
陈啸之的车,连影子都消失无踪。
——就像之前的那些夜晚一样。
二十五岁的陈啸之在她下车后,一刻都没停留,立刻就开车走了。
……他会怎么想呢?沈昼叶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让沈昼叶下车时,会像摆脱了一块烦人的、味道怪的膏药一般吗?
沈昼叶不敢细想,拼命甩了甩头。窗户里映着夜空与漫漫灯光,映着夜风吹过的空旷的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