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她又回到了高三最不愿面对的时刻。
那时她刚住院,知道容淮不告而别后,整个人都很烦躁。
她每一秒都想从这个牢笼似的病房里逃出去,拔过针管,摔过饭盒,甚至对着无辜的医护人员发火。
荆焱每日放学都来,晚上也不回家,就睡在隔壁小套房的看护间。得知她苦吞早恋恶果咎由自取后,就不怎么同她说话,只冷眼瞧着她耍性子。
她拨过无数电话无果后,精神逐渐崩溃。
有一天周末,荆焱没出现,她抽了五管血,肺炎带来的咳嗽和热度叫她苦不堪言。恍惚间,楼道有脚步由远及近,继而停在病房口。
迟迟未有动静。
她烧得迷迷糊糊,侧身躺着,蜷成一团,却还是满怀希冀地盯着那道门,低念着容淮的名字。
可惜奇迹并未出现。
荆焱冷着脸步入,向来从容不迫的十九中校草像是被谁气得不轻,咬牙切齿:“自甘堕落也有个度,你以为自己在演苦情戏?”
荆羡正憋着火,强忍着不适坐起来,“关你屁事?”
荆焱嗤笑:“你以为是爱情?很高尚很伟大对不对。”他抓着她的肩膀,冷声:“你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吗?一个下三滥的穷小子,饭都吃不饱,你能跟他走多远?”
荆羡浑身发抖,她让他住口,可他却不肯放过她。
“你房间的鲜花是空运的,吃的东西专门有厨师为你烹调。度假的酒店每天花五位数,随口说一句好看的裙子能抵普通人家一年生活费。”
“我现在问你,你能放下这一切去跟姓容的小子住危房,吃泡面吗?”
“荆羡,麻烦你成熟点。”
“你根本没考虑过未来,你就是一时脑热。”
荆羡没料到她惜字如金的哥哥会用这样的长篇大论来羞辱她的感情。她其实早考虑过这些,也有一万种理由去反驳他。
可她心心念念的少年从未出现过,这残忍的现实,直接消融了她辩解的欲望。
“随便你怎么说。”她捂上枕头,躲入自己的世界。
隔着被子,那病房外的脚步声仿佛逐渐远去。
墙上时针嘀嗒嘀嗒。
先是固定频率,而后逐渐加速,一圈圈疯狂转动,快到看不清影子。
荆羡被吵得心烦意乱,一把掀开被子跳下床。
身子很轻盈,高烧不知何时远去,视野也比往日清晰。她有些诧异地低头,脚上是三点五寸的高跟鞋,走两步,招待所的木质地板嘎吱作响。
说来奇怪,她并不慌张,好像早知道这是八年后的某一天。
角落里有个颀长的身形,蛰伏在黑暗里,瞧不清面容。她有些忐忑,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良久,屋外的狂风暴雨窜入,周遭景物开始模糊,时空扭曲,色彩抽离,预示着这场梦的终结。
她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你的喜欢,只是一时脑热吗?”
……
荆羡猛然惊醒。
丑兔子已经从飘窗滚落,她急促地呼吸,分不清是激动亦或是惊骇。
但她没有时间再浪费。
荆羡拿过车钥匙,重回了私人医院。她连睡衣都没换掉,顶着诸多打探的眼光,在走道上狂奔。
病房的门紧闭,有谈论公事的声响,夹着混杂的音频,像是在开什么远程会议。
她不管不顾,粗鲁地拍门:“荆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