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翎尚年幼时一直不理解那通话的意思,如果不是那包凉掉的枣泥糕,那天的事甚至只像是她犯病时的梦境,梦醒之后,人也不见了。
自那以后方知县就真的没再来过,只偶尔会派人来送虞翎需要的药,虞翎长得好,素是得道观中女冠喜爱,她不知道方知县这是做什么,直到她姐姐离开她没多久,圣上又出现在她面前后,她才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皇贵妃和方知县犯了错,背叛了圣上,但圣上不知道。
世人都觉方家捧出一个皇贵妃,绝世无双,风头无两,但皇贵妃之所以能立为皇贵妃,因为圣上觉得她生了一个好女儿。
面上乖,心里黑,最重要的是,会哭会撒娇。
虞翎被丫鬟一路领过去后院,先见到一间院子里种着的枣树杂枝延伸出来,慢慢舒展,随后才发现门口守着两个便衣侍卫。
她心知这是到了,等跨过门槛再走进去,便又见宽敞院子里有两排侍卫。
圣上好微服私访,遇到过几次刺杀,都无大事。他每回出来都会去看看虞翎怎么样,虞翎的丹青还是他所教。
倘若皇贵妃对书画的兴致再高一些,都能瞧出虞翎从前进宫时画的那幅红梅图,有圣上风格,但皇贵妃对此一向不怎么上心,只要见画得合适,便会献去给圣上。
丫鬟被拦在屋外听吩咐,虞翎捏着帕子走进去,嗅见屋里有股淡淡的羹汤香,抬头便见一桌的热气腾腾的膳食。
屋内有太监在伺候布菜,见到虞翎来之后便行礼,恭敬退了出去。
圣上怡然自乐,手里拿着剔透白瓷碗在喝汤,抬头道:“你早上吃东西不多,过来再吃些。”
方祖父曾孙满月酒,方府四世同堂,方茹过段时日要出嫁,又是喜事一桩,倘若姜家犯事没牵连到皇贵妃,今日上门的人不会少。
虞翎心想他要是清闲到换着法子邀她这种时候来吃饭,倒不如直接派人去侯府有事说事。
她轻步走上前,福身行礼,道:“我还得留着肚子等满月酒,再吃便吃不下了,昨儿见信便知不是方家姐姐邀我,圣上要见我,何必拐这些弯,我看方大人那样,都像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问我。”
“你姐夫厉害,又不让你出门,朕又能有什么法子,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多磋磨磋磨他,”圣上摇头,“过来坐吧。”
虞翎卷长睫毛微颤,看向他,听得懂谢沉珣抹去了她在外的痕迹,让他不知道她出过门。
圣上是天子,皇贵妃再得宠,方家最不敢得罪的还是他。
他此行点名要见虞翎,方祖父心中虽有疑惑,但皇贵妃如今正在禁足中,方祖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多问些什么。
虞翎只扶裙慢慢坐在紫檀木圆桌旁,薄纱轻覆住她娇艳面容,她眉眼微皱道:“你说我姐夫害死我姐姐和侄子,可我查不到证据证明和他有关,圣上下回要这般耍弄我,我便不再见你。”
圣上不置可否,只慢慢端详她,突然道:“你可是上过你姐夫的床?”
他这话刚出,小腿便被虞翎踢了一脚,她抿着嘴,细眉蹙起,也不说话,像是觉得他胡乱冤枉她,受委屈了。
圣上从她神情里没看出些什么,慢慢道:“没有就好。”
她腰身婀娜,凝白手指似玉般泛出润泽,道:“你若是与臣子间有什么矛盾,我是不敢掺和,又没人给我撑腰。”
“朕倒是曾派人盯着你,遇事可以助你一把,”圣上笑道,“但那些人都不见了,你说去哪了?”
他眼里的笑意没到底,虞翎愣了愣般,抬起眸和他对视,道:“我不曾知道。”
圣上慢慢放下白瓷碗,又另舀了碗汤放到她面前,说:“丽妃遇刺一事还没个结果,她扇你一巴掌,朕那几天都没让她侍寝,如今有人便毁她容貌,夺她性命,你难道还不高兴?”
她看了一眼,双手慢慢交握着,道:“当初圣上护着丽妃娘娘,姐夫也不能为我做什么,我也就罢了,那天要不是四皇子来得及时,我这张脸是护不住,跪得久,这条命也不一定保得住,心中高兴不起来。”
圣上撑头看她,手慢慢敲着圆桌,道:“你要是再不做些什么,宫里嫁衣就该送到侯府,那时怕是才高兴不起来,说来你姐夫也到了年纪,就算这两年不娶,也该挑个妾室。”
他的意思,便是要虞翎给谢沉珣先挑个妾,她低声道:“我姐姐不喜欢夫君有妾,我不做这种事,给你挑还差不多,你关系与我好些。”
圣上失笑出声,似乎是被哄到了,想了想后,没再为难她,让她喝碗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