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说的这叫什么话!老太太送你进宫也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多少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
眼看婆母就要因虞枝心冲口说破了事实而恼羞成怒,江氏急忙打圆场劝?:“你是不知,老太太在家可惦记着你呢。日日与我念叨,不知何时能与你见上一面,看看你过的好不好。前几日宫中宣旨探望,老太太可连着几晚上都没睡个囫囵觉,今儿早早儿起来就为来见见你,你可不能这么和老太太说话。”
她一番话动情动理,虞老太太总算脸色稍霁,只依旧板着一张面孔对虞枝心爱理不理。若是在家中,虞枝心怕不是就驴下坡便跪下?歉了。可如今在宫中,她才不必委屈了自己。
“娘您也别说老太太了,我看您这脸色才是好几个晚上没睡个囫囵觉的。您要是有什么事儿不妨直说,好歹女儿在陛下面前能说上两句话,要是您真在家里受了什么委屈,了不得女儿求了陛下给咱们家分家过。”
“荒唐!我还没死呢,谁准你提分家的!”
不等江氏说话,老太太先真绷不住了——虞枝心一句话简直戳在她肺管子上。按照当朝律例,哪怕虞家大爷已经死了十来年,虞家偌大的家业仍该由长房长子继承。然和孙儿相比,老太太到底是更疼儿子些。这些年拿着虞宪年纪小、二老爷官位高的理由将管家权交给二房不说,甚至冷眼看着虞二老爷对虞宪管束打压。好好的虞家长子长孙长到二十岁居然连个官身都没拿到,要说其中没有虞二老爷从中作梗可谁都不信。
谁知虞枝心竟打着这样釜底抽薪的想法!一旦大房二房分家,家产大业一定是分给长房。到时候她可跟着哪边儿去?大房这克死了她大儿的儿媳妇显然不是个好的,非得骑到她头上去不可。二房没了中公支应只怕自己过日子都捉襟见肘,又拿什么支应她老人家的开销?
“你这死丫头,是恨不得今日气死我吗!”老太太胸前起伏,显然真气的不轻:“长辈在不分家,你若强行上告陛下,就不怕虞家成为京城的笑柄吗?”
“我怕什么,反正我在宫中又听不见别人议论。”虞枝心光棍的一摊手,心平气和?:“我都想好了——我娘一个妇?人家,关起门来过日子,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我哥年纪小,还被二叔压着在家在读书,等过两年到他科考的时候这事儿早被人忘了。您也别拿我哥的前途说事儿,二叔若是愿意帮他,早早儿给他请荫职了,何至于现在还让他闲在家里闷头读书,却连个好先生都不给他请来?”
她转向江氏认真?:“您自个儿也想想,您有娘家,我嫂子有娘家,还有爹爹那些旧识,若是哥哥真能当家作主,哪条路不能出来?您倒是在家里呆的安稳,二叔那个嫡子可一天天长大了——”
她忽而一顿,一拍巴掌?:“我倒是记起来,二叔的庶长子比我哥小一岁,这会儿都进翰林院当校书了。哥哥的学问可一直比他好吧,这会儿倒是在干什么呢?”
江氏被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心里却猛地意动了。她如何看不到二房的刻意打压,又如何猜不到老太太和二老爷打的算盘?奈何从前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而今日终于被虞枝心找到了另辟蹊径、甚至一劳永逸的方法。
老太太的脸终于白了。虞枝心依旧笑的风平浪静,淡淡看她一眼?:“您也别急,我就是看我娘脸色不好才这么一问。要是我娘在家里过的开心,我闲着呢非得让她分出来?”
“娘娘……”
江氏哪里料到她峰回路转的来这么一句,倒是先急上了。虞枝心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继续对老太太笑?:“我娘虽是个面团儿一般的人,总归舅舅们不是死的。要是哪日舅舅们忍不住撕破脸将官司打到京兆府来,怕是所谓家中和睦也就不攻自破,到时候还不如各自安好——您说是也不是?”
虞老太太与江氏同时沉默,脑子里想的事情却完全不同。江氏不自觉的顺着她的话想着到底能否让娘家兄弟出头将事儿闹大,虞家分家对大房而言是利是弊。老太太则打量着眼前雍容华贵的虞贵人,一时不知她到底是何打算:她是真铁了心要大房二房分家,还是仅仅敲打自己,为哥哥和母亲鸣不平罢了?
否则何必当面将话说的这么明白?难不成故意提醒她拦着江氏发疯吗?老太太愈发觉得虞枝心并不像她说的这般决绝,心中更镇定几分,只嘴上依旧强硬?:“我既没死,家里还是我说了算!分家之事想都不必想,便是告到陛下面前也没用!”
“老太太您这话说的,张口闭口死啊活啊多不吉利。”虞枝心嗤笑一声,一甩手帕端茶送客:“我看时候也差不多了,你们可别误了出宫的时辰。白桃,你替我送老太太和太太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