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娘子,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林拾回过头拉了苏燕一把,说道:“叫我名字就好,随你想去哪儿都成。”
苏燕擦了把汗,笑道:“既如此,你叫我燕娘吧。我阿娘的祖籍在潞州,我想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自己的亲人。”
林拾点了点头,随后问她:“皇后在宫中过得好吗,听闻陛下十分……”她似乎觉得有几分难说出口,顿了顿才说完这句话。“十分宠爱她。”
苏燕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他们并非如传言一般恩爱,我瞧着倒像是相看两相厌,笑起来都假惺惺的。但皇后出身那样好,宫里没有不敬重她的。”
“我们娘子是林氏的嫡女,即便是公主都比不得。”林氏小声地说了一句,回头将苏燕上下打量了一番,语气略显愤懑:“狗皇帝看不重我们娘子,却一门心思扑在你身上,属实是瞎了眼。”
苏燕此刻穿着粗布麻衣,头发挽成了男子的发髻,裤脚也是泥灰,实在跟美人不沾边。宫里嫔妃们才貌双全,不像苏燕举手投足都带着改不掉的粗俗,偶尔话说得太快,还会掺杂着旁人听不懂的乡音。
“皇后娘娘好人有好报,日后必定有自己的福气。”
林拾这话换做是旁人,只恐怕是早就不满了,苏燕却没放在心上,在她眼里林馥也是极好的人,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徐墨怀是犯了什么病,一边奚落欺辱她,一边又一副非她不可的模样,或许当真是如林拾所说瞎了眼。
尤其是林馥大发慈悲,顶着被迁怒的危险让林拾带她走,如今在她眼中,林馥简直是她的大恩人,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
——
洛阳几乎被翻了天,也没找到苏燕的行踪,以她的本事,连城门都出不去,不过三日便能被压到徐墨怀面前认错。然而这回过了五日,却连一片衣角都没摸到。
徐墨怀已经连笑意都装不出来了,他几乎可以确定,有人帮着苏燕逃走。
他几乎将当日苏燕接触过的所有人都盘问了一番,其中尤其是林馥,起初苏燕便是追着她才不见,无论如何她都有一份责任,林馥也很自觉地来与他请罪。无论徐墨怀如何威逼引诱,她都只说自己一无所知,甚至于哭着说要回林家找父亲。
徐墨怀纵使愤怒也无可奈何,更何况他想不通林馥帮着苏燕离开有何好处。
一连好几日,徐墨怀都顶着一张阴云密布的脸,最后总算寻到了有关苏燕的蛛丝马迹,却没过多久,紧接着在附近发现一具被野兽啃到稀烂的女尸,开膛破腹浑身不见一块好肉,唯独破碎的里衣可以看出来价值不菲。
徐墨怀让人去看那女尸的肩上是否有疤痕,可惜肩上的肉也被啃坏了。
他将自己关在房中一整日米水不进,再出来时眼中爬满了红血丝,神色阴翳到令人胆寒,冷声下令让兵马继续追查,随后便与外祖相告一声,带着人回了长安。
徐墨怀不是蠢人,他当然知道这女尸出现得蹊跷,似乎是刻意要证明苏燕已死。即便他知道绝不可能是苏燕,在侍卫前来禀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颤。
他不禁将这惨状联想到了苏燕身上。分明苏燕辜负了他的好意,又一次要将他抛下,可他在听到这错漏百出的死讯时,却浑身僵冷,霎时间连话都说不出口。
他恨不得将苏燕碎尸万段,可他又想让她好好活着。
回了长安后,宫中便传苏燕病逝洛阳,一时间对徐墨怀的猜测更多了,先是赵美人,又轮到了苏美人,不少人开始怀疑徐墨怀是否真如传闻一般性情暴虐,有些与众不同的喜好。
苏燕不见了,他却不能因一人而颓丧,更不可能为了她耽误朝政。回宫后他在朝政上更为勤勉,只是戾气也比从前更甚,帝王威严之下也隐隐有暴君的影子。
加上科举一事罢免了不少朝官,也让很多从前古板执着的老臣醒悟,温润和善的太子早就一去不复返了,如今独裁狠绝的帝王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书房中的烛火几乎是彻夜长明,徐墨怀的眼中也有清晰的红血丝,人已经是疲倦至极,却又强撑着陷在繁忙的政务中,似乎是不愿让自己停歇。
一旦闲下来,他免不了会想起苏燕。入夜后他会摸到床榻一侧的冰凉,听不到另一人平缓的呼吸,清早去上朝时也不会被压到头发。
少了一个苏燕,不过是回到了从前,他应当觉得省心。
劳累许多日后,他下了朝下意识朝着清合殿走去,紧接着才想起来苏燕不在,他本是要回到紫宸殿,却还是没有停下脚步,去了空荡荡的清合殿。
因着都说苏燕死了,此处的宫女也去了其他地方,仅剩一个碧荷在此处看守,偶尔落灰了才将此处打扫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