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节

安悯冉脸色灰白,摘下头上官帽,跪伏在地上:“微臣清楚。”

钱若清瞳仁一缩,愣愣看着面前之人,嘴角微动,可最后还是抿了抿唇,缓缓移开视线。

“只是恩师明相做了如此大不公的事情,微臣无法视若无睹。”安悯冉低声说道,声音是强忍着的哽咽,“宁王惨死,乃是恩师一手开幕,微臣,微臣得知真相,寝食难安。”

此时不过午时,春末的烈日热烈明媚,照在门上的精细的花纹上,一半的倒影落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切割出一个个空格,一般落在安悯冉身上,让他的身形一半明亮,一半阴暗。

谢延自龙椅上走了下来,站在那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台阶的人。

“你可有证据?”他低声说道,随后又紧跟着警告着,“不论结果如何,这顶官帽怕是都不能如安相所愿。”

安悯冉身形一顿,手指微微弯曲,半花白的头发在日光下银丝毕现,可随后又僵在原处,几个呼吸后,这才开口继续说道。

“微臣知道,十年寒窗,圣书万卷,笔墨不辍,只为百姓而来,明开三年得恩师器重,自此不敢忘心中所想,只是臣愚钝,本愿为鲲鹏,负民万里,却只做了蝼蚁之事,任生灵涂炭。”

“臣,愧负圣恩。”

他行了一个大礼,一头触低,狠狠闭眼闭上眼。

一侧的钱若清失魂落魄地看着他,这一刻,他后悔让安悯冉搅进这摊浑水中。

两人同窗时,相比较钱若清的聪慧,过目不忘,安悯冉自来就不是最聪明的学生,却是最勤奋的弟子,他的一步步都是靠着比常人付出百倍的努力得来的,能走到这一步,不过是凭着心中所想。

“这是当年恩师送给安南的信。”他低声说道,“里面的兰花印章乃是恩师亲手所刻,从不曾对外盖过,不可能被人冒用。”

谢延接过绥阳手中的信,目光一扫,眉心瞬间皱了起来。

这一份要求交易,安南散播宁王为非作歹的谣言,明笙则说服万岁扶持如今的安南王登基。

这封信的后面并无署名,只是盖一个兰花印章。

“你又是如何得到这份信,又如何确定,这个兰花就是明笙所有。”谢延问。

“微臣琴棋书画皆不擅长,唯有一点力气,是以对雕刻略有研究,恩师刻这枚印章时,曾问过微臣的意见,这花,也是恩师亲自画的。”

安悯冉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至于这封信,是微臣私自寻了恩师的书房找到的。”

谢延闻言,忍不住蹙眉。

“虽说这般说不好,但胡乱翻人书房,可不是君子所为。”郑樊轻声说道,“既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手所得,这事存在得便有些巧合了。”

“这是恩师的笔迹,万岁也该认识,这印章在恩师遗体被送回明家时,在衣物中找到,当年恩师在明德十年冬日,借着去给好友看病的明医,带着一双儿女去了云南。”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微臣只知如此,已悉数交代,其余事情还请万岁定夺。”

谢延沉默,看着殿下三人,一时竟也难得也有些迷茫疲惫。

这么多事,大江南北所有事情都会被掀出,闹了个朝堂天翻地覆,可兜兜转转,不过是为了一个宁王案。

内阁司礼监原本加起来十个人,到现在竟无一人可信。

“都带下去吧。”他抿唇,轻声说道,“不必带去东西两厂,但锦衣卫要日夜巡护,不准与人见面。”

“是。”绥阳点头应下。

“万岁。”郑樊抬头,轻声喊了一声,“老臣今日入宫,虽心中无畏,也愿配合诸位,还自己一个清白,只是有一件事,唯恐万岁遗忘,不得不斗胆多嘴。”

“何事?”谢延揉了揉额头,随口问道。

“民间流言纷纷,我知万岁疑心老臣,可老臣以性命担保,此事于老臣毫无关系。”他捂着唇,咳嗦一声,整个人佝偻着,带出几丝年迈的暮气。

谢延眉眼低压,冷冷看着面前之人。

“流言止于智者,但断于源头。”他抬眸看向面前的小皇帝,严肃而坚定地说道,“断其源头,可保无忧,万岁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