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然见他一副不悲不喜的模样,似乎全然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便继续开口道:“这一类就更多了,诸如前世供奉谨慎,下一世便做国王、富豪、入净土,享极乐,这不是‘诱惑’又是什么?”

荣枯不再将手放在棋盒上了,他将手收回来,双手持住自己的念珠,整个人看上去端方恬淡——直到很久以后,彻底同这胡僧真正熟络起来的李安然才知道,这意味着这个曾经在西域各国罕逢敌手的辩僧他,要开大了。

李安然:“你笑什么?”

荣枯摇头:“大殿下看故事只看皮相,而不看其骨相。”

李安然身子微微前倾,将手搭在棋盘边缘:“哦?”

“《佛说老女人经》,表象所言,乃是佛母前世慈悲,不舍佛主出家渡化众生,故而受五百世困顿,事实上所讲,却是一段因果,种因而得果。佛母慈爱佛主,不舍其受苦,而舍万物困顿迷津,此为‘因’,而五百世困顿,乃是为了为她了却这段因。若要做比较,便是大周子民,触犯了大周之法,按照罪过轻重,各有定论罢了。如何能叫‘吓之以威’?”

李安然:……你一说到大周律例我就不困了……而且还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荣枯见李安然一脸的踟蹰,又继续道:“再说所谓前世供奉谨慎,下一世便得大造化——世人如入六道,摆脱不了一副皮囊,虽说享用绫罗绸缎,锦衣玉食,却终究是生老病死,爱憎别离,究其所以,依然是沉浸苦海,不得解脱。若为了来世享用珠玉脂膏而供奉,最终还是堕入不得道的迷津,又怎能说是‘诱之以利’呢?”

“殿下以为‘吓之以威’,事实上,却是在教导人识因果,畏因果。”

“殿下以为‘诱之以利’,事实上,却是佛主慈悲,教人以求道之法。”

“我曾经听说,中原有圣人曾说‘朝闻道,夕可死矣’,事实上也是一样的。”

“故而,‘吓之以威,诱之以利’只是皮相,‘束之以法,教之以道’,才是骨相。”

李安然:“……你这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不对,被这贼秃绕进去了!

她悚然惊醒。

李安然沉默半晌,对着一局残局,却咂摸出了一些味道来:“呵。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