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动动嘴唇:“多谢。”
她从昨日便嘴唇干焦起了一层, 今日一直蔫蔫儿, 应当是想起家事心里郁结,濮九鸾心疼不已却不好安慰,他倒一杯茶水悄悄递过去。
慈姑接过茶杯, 道一声谢。她没头没脑忽然:“大哥当初一弹弓将爹珍藏的西晋玉瓶儿打碎,最后背着爹娘去五岳观门口寻了个江湖艺人,花了五十两银子才请对方将玉瓶儿粘住。”
“谁知那人不过是个糊弄的,爹那天在书房里与人议事,忽得一声,好端端立在那里的玉瓶儿碎裂当地,爹不知所以,还感慨玉瓶有灵,听见他们说俗世经济气得玉瓶不堪其扰索性自戕,写了一篇《悼玉瓶赋》悼念了一番。”
慈姑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温馨的黄府,调皮捣蛋的大哥,温柔的娘亲,板正的父亲,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可应当恨谁呢?始作俑者秦王已死,当初决策的太上皇已死,便是恨也没个具体的仇人来恨。慈姑身影瘦削依在车壁边,两眼茫然。
“我娘走了以后我便一直是一个人。”濮九鸾瞧着她轻轻道,他眼睛盯着虚空,似是在发愣,“我那时最恨别人阖家团圆,恨别人父慈子孝。直到我有一天在军营里遇上一位同袍,他将我娘给我缝的腰带扯了去,我跟他打了一架,才知道原来他生来就没有娘。”
“世上百样人便有百样磨难,各有各的苦衷,有人得到过又失去,有人却从来没得到过。”濮九鸾又给她倒杯水,“且看开些,毕竟也曾得到过,已经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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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至东华门,外头市井熙熙攘攘的声音逐渐响起,还时不时有小贩叫卖:“《朝报》、《朝报》!”又喊:“《汴京美食录》!且看一碗米粉背后的一桩奇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