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
郑玄离再度看向顾舒罗身旁的少年。
少年轻瞥一眼顾舒罗手那张照片,他又伸手拿过来捏在指间多看了几眼,随后他微弯眼睛,只道一声,“陛下恕罪,草民当时并不在翠玉岛上,也并不认识照片上的这个人。”
郑玄离听了他们两人的回答,再将阎清从那少年手拿回来,放到他眼前的照片打量一番。
他的眉眼神情仍是柔和的,连唇边都慢慢地浮出丝缕笑意。
“朕记得,顾家除了巫蛊之术,寻踪的本事也颇有建树?”
“舒罗的确会些寻踪法。”顾舒罗答道。
郑玄离那双眼睛里终于流露出几分愉悦的神色,他轻轻颔首,“只要她出现在宣国,朕就一定要找到她。”
“不论是夜阑王复生,还是夜阑守陵人后代作祟,她总是脱不开关系的。”
魇生花能破除一切巫术,这是郑玄离早就听过的传闻。
待顾舒罗和那少年走出殿外去,闫清才道,“陛下,平王殿下也已经失联很久了,臣派出去的人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他。”
郑玄离闻言,他不由看了一眼那盏灯火常亮的走马灯,“他那一面纸影还在,应该还活着,继续找吧。”
“是。”闫清应道。
“就算是那位夜阑王真的复生了,朕也不是只有一个八户族可以用,毁了便毁了吧……”郑玄离在书案后坐下来,再抚平衣角的褶皱,眉眼明明带笑,那笑意却分毫不达眼底,“贪心不足蛇吞象,反正都是些蛀虫。”
为保宣国基业千秋万代,他郑家祖先,又岂会将一切的希望都只寄托于一个八户族身上?
——
凌晨十二点的春城仍旧是车流不息,楚沅打了辆出租车去了南华别墅区。
在离简家大门不远的地方下了车,她看了一眼昏黄路灯映照着那扇铁艺大门,又回过头看向那个同她一起下了车的少年,“你家到了。”
“谢谢。”郑灵隽有些不太自在地说了一声,但见楚沅盯着他,一副欲言欲止十分好的样子,他垂下眼睛,说,“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楚沅听见他这么说,她也就不再犹豫,开口道:“我听说春和君一脉到今天已经没落了,也是到你这儿,那宣国皇帝才封你做平王……这应该是天大的殊荣吧?但是为什么在顾家那天,你还能被自己人给打了?”
郑灵隽听了,面上显露出浅淡的笑意,开口却带着一种自嘲的意味,“就算封王,那也不过只是一个虚名,而为了这个虚名,我付出的,是我的性命。”
“楚沅,”
郑灵隽站直身体,这夜风吹得他短发微乱,他沾了些脏污的衬衫也被吹得随风微鼓,“我知道钟雪岚失踪的那几天,是你带走了她,我相信你也已经知道了顾同舟的事情。”
他惨然一笑,“我虽姓郑,可这千年来郑氏子孙繁衍如繁茂树枝,郑家人太多了,而郑家人内斗也从未停止过,可每一次内斗的赢家都是最先迁都榕城,最后自立为帝的宣王郑恒那一支……无论时间过去多久,郑家嫡庶之间的争斗远比寻常的大户人家还要更为血腥惨烈,但即便如此,也从来没有人能撼动郑恒那一脉攥在手心里的皇权,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楚沅问,“为什么?”
“郑恒当年专修得一门技法,而那技法一代传一代,从来都只会交给下一任的君王,郑家旁支永远没有机会修习,而每一个被郑家强制收用的特殊能力者都会被描画在一张又一张的绢帛之上,君王折纸为灯,便将他们化作了纸上的影子,从此由那灯笼之间的火光朗照着每一寸身影,生死与自由,都再也不能握在自己手里。”
“我拥有特殊能力,并且我的能力与宣国外部的结界磁场相同,可以撕裂结界缺口到达这里,所以即便我是郑家人,郑玄离也仍然要我替他做事,我入灯成为纸影,他还我这没落的旁支一份体面殊荣……这也算是一种交易。”
“当个亲王就那么好?可我看那天跟你一起去顾家的那些人也并不尊重你啊。”楚沅没有办法理解他为什么一定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一个虚名。
“对我来说那是虚名,但对我的家族来说那就是枯木逢春,你既然已经去过宣国很多次,那你就应该清楚,宣国和这里是绝不一样的,这里的世界很大,但宣国却只在那方寸之地,千百年来,没有外敌,只有内斗,即使它披了层现代社会的壳子,但骨子里其实仍然是皇权贵族至上,我如果不这么做,我就保不住我的家族,也保护不了我的姐姐。”
“你的姐姐?”楚沅乍一听到他还有个姐姐,还有些惊诧。
郑灵隽轻应一声,“她叫郑灵信,在郑玄离的妹妹,也就是濯缨公主那儿做秘书工作。”
他早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跟魏昭灵和盘托出,当然也没有瞒着楚沅的道理,“我身上锁着一枚铜锁,再说……夜阑王他也算是我的半个先祖,你放心,我不会把他复生的事告诉任何人的。”
“但是……”他忽而用一种复杂难言的目光打量楚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