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瑜最先俯身朝魏昭灵行礼,江永也不由跟着行礼附和一声。
到了此刻,郑玄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那张脸上神色几经变换,最后才开口:“夜阑王好手段,为了今日,你竟不惜让自己的臣子混入朕的纸影当。”
怪不得,这宫里的巫术符纹会忽然失效,想来一定是这两个人趁着宫打乱之际,去了他的勉政殿,关闭了所有的机关。
魏昭灵已经有些支撑不住身体,江永当即扶住他的手臂,他咳嗽了几声,听了郑玄离这话便弯了弯眼睛,轻笑了一声,“能重活一次可不容易,孤总要为夜阑打算清楚,不是吗?”
宫内所有的巫术阵法皆由江永、刘瑜关闭,而缚灵阵只差最后一步,却被楚沅手腕开出的第五瓣魇生花损毁。
宫内火光四起,枪声,刀剑相接的声音不绝于耳,空气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郑玄离却又想起仙泽山下数十万人,他再度镇定下来,重新迎上魏昭灵的目光,“天道眷顾你们夜阑人,不但让你们复生,还给了你们特殊的体质,但那又如何?魏昭灵,以你数万之兵,还真想战胜我宣国几十万大军?”
随着他话音才落,地面便有强烈的震颤感,即便那连天的炮火并不在榕城,但在这里,在这祭月台上,仍能看到东边那一片像是能够将夜幕灼出一个洞来的连绵火光。
郑玄离满意地笑起来,“我郑家人入不了仙泽山,可朕的军队却可以,即便这炮火轰不穿那仙泽山的结界,但只要是从山上下来的人,朕一个也不会放过,那些还没复生的,朕也会让他们彻底埋在山石底下,再也没有活过来的机会!”
“那就试试看。”
魏昭灵拂开江永的手,轻描淡写。
到了现在,郑玄离那张天生温润的面容也终于不再有任何笑意,此间月辉与火光从湖面连绵交织于祭月台上,照得他那双眼睛更显阴冷,他夺过了闫清腰间的手枪,迅速对准魏昭灵扣下扳机。
子弹从黑漆漆的枪管里飞出,却被魏昭灵的剑刃抵开,尖锐的一声响伴随着一簇火光一闪即逝,那子弹壳转瞬之间已经掉在了地上。
催动异能对郑玄离而言一直是很痛苦的事,因为他以常人之躯生生地将其他人的异能融合到自己的身体里必然是会有些难以承受的,但此刻他也已经顾不上太多,在魏昭灵飞身朝他过来的这一刻,他仍勉力释出异能,和魏昭灵在南泷湖上方打得不可开交。
彼时祭月台上,沈谪星带着江永等人也和剩下的那些纸影缠斗起来,南泷湖对岸更有拼杀之声连绵不断。
郑玄离的异能繁杂,虽然极强,却也只不过是一时之势,时间一久,他身体里四处冲撞的异能之息便令他十分难受,加之魏昭灵的异能压制越发强劲凌厉,郑玄离渐渐地就有些应对不暇。
魏昭灵周身有淡金色的气流不断涌动着,缕缕的寒气如缕缕雾色一般模糊了他的眉眼,他掌的流光凝作道道冰刺飞出,双指并拢的刹那,那柄长剑便好似受到牵引一般也朝郑玄离而去。
郑玄离匆忙化出光幕抵住冰刺,却在下一秒便被剑锋划破右手,那剑刃触碰到他的手时便震得他虎口发麻,他晃神的瞬间,原本在他前方的魏昭灵却如鬼魅一般陡然出现在他身后,剑柄已经握在魏昭灵手,郑玄离回头的刹那,那剑锋便狠狠地刺穿了他的肩胛骨。
鲜血迸出来,魏昭灵冷白的侧脸乃至脖颈,都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郑玄离身体失去平衡,被魏昭灵握着剑柄,生生地将他整个人都按进了南泷湖里。
层层水浪翻覆,湿冷的味道弥漫,祭月台上的闫清回头正看见这样一幕,他不由大喊:“陛下!”
魏昭灵还悬在半空之上,他冷眼看着那闫清跳入水将郑玄离带至祭月台上,那柄剑还在郑玄离的身上,而他的双腿几乎在水已经被魏昭灵投入水的一一道道冰刺给刺穿,冰刺见血融化,只剩破碎的衣料和数不清的血洞粘连在一起。
魏昭灵手指微屈,流光飞出去,打在闫清身上,将其震出几米远。
随后他轻飘飘地落到地上,伸手握住剑柄,剑锋再度再深入几寸,穿透郑玄离的血肉皮肤直接嵌进了地面。
这般剧烈的疼痛,令郑玄离双眼瞪大,几乎已经有了血丝,大约是看见了被江永他们从勉政殿里带出来的那盏走马灯,其间的灯火仍在,却已有多张绢纸再也照不见一点儿光。
剩下的纸影已经不多了,郑玄离在那不断转动的灯笼间,临着那明灭不定的火光,他眼的不甘与愤怒已经难以收敛。
手指间暗红的细丝陡然显现,牵动着那灯笼,任由细丝扎入一层又一层的绢纸。
原本正在与人打斗的江永和刘瑜瞬间僵直了身体,所有的纸影全部都倒在地上,包括闫清,他们无一例外,身体好似被细丝勾连刺穿,此刻所有人都蜷缩着身体,发出极其痛苦的声音。
无形的烈火炙烤着他们的身体,好像他们都已经成了那走马灯上,一面又一面的绢纸,是要被那最间的火光生生烧死的影子。
烧了他们,郑玄离便能在短时间内汲取他们的异能,但冰刺骤然贯穿了他的右臂,这一次也并未见血融化,如冰凌一般融着他的血肉将他的手臂禁锢在地面,血冰一簇一簇的,散出来的也不知是热气还是寒雾。
“这样的人,也值得你如此忠心?”魏昭灵偏头,轻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闫清,彼时夜风吹着他乌浓的发,鬓边总有浅发轻拂他的脸颊,更衬得他面颊上的血迹十分鲜明。
闫清已经没有办法再说话了,他喉间涌出大量的血液,他也无暇再去看郑玄离,只是仰着头想往南泷湖岸上看去。
那里,还有他没来得及收葬的郑灵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