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罪人。”
他喃喃地说道。
“不是……”
芒斯特在他耳边急切地说道。从离开文森的办公室起,它身上就弥漫着强烈的不安与忐忑——“他们是坏人,他们一直在伤害我们,哪怕我们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做。”
它说,然后假装不经意的,用手扣住兰德单薄的肩膀。
因为过于消瘦的缘故,兰德的肩胛骨就像是鸟一样凸出,引发了芒斯特心脏的一阵酸痛。
它还记得兰德曾经的样子,当它还是一条模样丑陋的怪鱼的时候它在兰德的肩头呆过很长一段时间。它趁着他还在睡觉的时候溜到他的枕头上,将身体盘成一圈蜷缩在他的颈窝处……而更大一些的时候,它将下巴搁在兰德的肩头,看他手里的童话书。
兰德的肩膀曾经圆润如同少年。
芒斯特可以感受到兰德的痛苦,它比任何时候都想要安慰他但是……它的脑海中依然残留着之前看到的那段影片带来的震惊和恐惧。
光是想到自己也许曾经伤害过兰德,芒斯特就觉得自己快窒息了。而兰德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让它备受煎熬——他并没有发怒或者生气,他甚至很温柔地安慰了它,但是另一方面,他对它的疏离却是无法掩盖的。
在芒斯特企图靠近兰德的一瞬间,兰德下意识地避开了它。
“别靠近我!”
他说,看着芒斯特的视线在最开始充斥着无法抑制的恐惧,然后又过了片刻变为了自责。
“芒斯特,抱歉……”他说,声音变软了,但是身体却跟芒斯特拉开了距离,“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芒斯特沉默地垂下了手。
它身上的鳞片现在变成了一种惨淡的灰白色。
兰德看到了芒斯特明显的沮丧表现,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表现出一些基本的安抚,但是整个人却疲惫地几乎无法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
他企图让自己变得冷静和空洞,现在还不到崩溃的时候——还有文森,至少要救出文森以后他才有资格让自己沉浸到那种极大的自责和痛苦中去。
兰德的身体颤抖着,双手在身体两侧握成拳头,他新长出来的指甲深深地嵌入到了他的掌心,可是兰德甚至都没有办法感到疼痛。
……然而从他掌心滴落的血滴所弥漫出来的血腥味很快就在走廊中弥漫开来,并且引起了一些无声的骚动。
有什么东西在阴影之中晃动。
兰德抬起头,看到天花板上有一小块凸起,而那块凸起在兰德的视线中逐渐开始变大,发出了呼哧呼哧的喘息。
再然后,它身上的伪装消失了。
蓬蓬的毛发支愣开来,在一张类人的凹陷着的脸上,两颗巨大的红色瞳孔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兰德。
它的上肢深深地嵌入到了天花板上,头向下俯视,从咧开的嘴唇中个露出了尖锐的牙齿——齿缝间还残留着鲜红的血丝。
“啊……啊啊啊……”
它对着兰德发出了一连串充满了关怀的声音,然后它轻巧地落了下来,尾巴盘在双臂的前方端坐着。
兰德眨了眨眼睛,他的嘴角泛出一丝苦涩的微笑。
“嗨,玛丽。”
他立刻就认出了这只怪物,那只曾经是猩猩的塞壬实验体。
从玛丽的嘴里又一次发出了嘟囔声,兰德嘴角的微笑变得苦涩起来。
“……不,我很好,玛丽,谢谢你的关心。”
他温柔地对玛丽说道,那种轻软的语调让芒斯特的瞳孔颜色瞬间加深了。
玛丽看上去很像想靠近兰德,它试探性地往前挪动了一下步子,但是在兰德身后的芒斯特嘴里发出了一声轻哼,听起来就像是某种轻轻的鼻音,玛丽那可怖的身体却因此而震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