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裴六郎之前,宣州就有过人想要重修圩田,只是折子递得上去,全被打了回来。
朝廷里头不同意修的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两点,一是圩田会影响洪涝时河水排泄,面积越大,影响越大,若是引发水灾,同那点收息比起来,实在得不偿失。
二是圩田边上的堤坝残骸犹在,按着从前的经验,建不得十几年就倒塌。
既是建了也白建,何苦浪费人力物力?
郭安南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项一项同父亲说,自认为已是表达得十分清楚。
“爹,那裴继安不过图一己之私,若是只修宣县圩田,出得事情也影响不大,可若是要爹给他作保,一来朝中肯定会反声一片,不肯同意,二来若是将来当真有了不妥,就要咱们家来担这个责任,弊大于利,又是何苦?”
郭保吉停住了脚步,听得儿子说完之后,复才问道:“你方才说了这许多,不是从先生口中听来的,就是从书上看来的,可有自己去核对过?”
又问道:“昨日裴继安送来的宗卷、图绘、文书,我叫你们仔细翻看,你看了多少?”
郭安南一愣。
第179章 管库
昨日在荆山脚下的小院里,裴继安同郭保吉说话,郭安南就陪坐一旁,一心都在倾听,唯恐回来之后,被父亲问及时答不上来,倒是收了些宗卷图绘,可转手就递给边上的两个幕僚了,哪里有功夫细看?
他顿时为之语塞。
郭保吉并没有责怪儿子,只是叹了一声,看了看角落漏刻,估了一下时辰尚还来得及,便把郭安南带回了书房。
他挥退左右,道:“我自小就不爱读书,也不怪你们兄弟读不好,也不求你们科举得名,是以特地将你安排去了清池县中,虽是荫庇得来的,到底户曹官是个正经差遣,能见得事情,看得民情,即便郭家往后不能再领兵,靠着这一县一地,你用心做,有我这个老子在后头支应,也不至于扶不起来。”
“可我叫你去到县中,是学做事的,不是学那些个酸腐文人,只知道听旁人说话,先生说的、上峰说的、外头人说的,你可做参考,却不能全然听信——否则你头上脑袋长来做什么的?”
“一样是做事,你看那裴继安,他将荆山脚下河水涨势年年都做了录记,最高处在哪里,最低处在哪里,为了避免水势浸淹,此时做的图绘、方案上堤坝都后退了百丈来建造,另有柳树、芦苇用于抓土护堤,全是用腿跑出来的,也都有据可查。”
“那些个宗卷、图绘,你不曾细看,我却翻了一遍,其中所写,一是靠他那父亲留下的宗卷,二是县志、州志,三是他自己同小谢一地一地走出来的,难道不比外头那些个只会道听途说,或是张口就来,连宣县都不曾见过长什么样的来得靠谱?”
“你是老大,一向不劳我操心,可年纪越大,怎么反而越沉不住气?去得清池县,本该脚踏实地才是,眼下连那谢处耘都不如了——他在宣县,倒是慢慢懂得如何进退,也比往日耐得住性子,你读过书,不比我,当要知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道理。”
郭保吉语重心长。
郭安南被父亲这般提点,羞愧难当,却又油然生出一股不服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