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心然只能搁置手里的笔,打开炖盅的盖子。这牛肉羹透着清香,没有一丝一毫的腥气。在皇帝的注视下,于心然拿起瓷勺,舀了一口放进嘴里,细碎的牛肉入口即化。
皇帝从前在边关带兵打仗多年,养成了吃牛羊肉的习惯,如今这习惯保留了下来,每日的膳食里一定要有牛肉,谢清炖这个羹真是费了心思的。
于心然则不同,她喜好食素甜食,平日里就算是荤的也是鱼鲜居多,不大食肉,纵使这肉羹再味美,待到吃第三口,就已经腻了。
不过皇命不可违。
一口接着一口,吃了一小半,舀到第六勺之时,手上动作顿了顿,她好像要吐了,捂住嘴干呕了一记。
头别到一边,肠胃翻腾,脑袋也跟着昏昏的。
待到感觉没那么腻了,于心然又捏着勺子将肉羹往嘴里送。
“别吃了。”皇帝终于开口。
闻言她如蒙大赦,放下手里的勺子,擦了擦嘴角抚着自己的胸口顺气,比起肠胃,心里头更是百转千回,拧在了一起,却也不知道在在纠结些什么,是谢清、皇帝、还是这碗肉羹惹的事,反正就是委屈又烦躁。
“臣妾说了不喜食肉羹!”所有的情绪汇成这一句。话说出口才惊觉语里带着对皇帝的埋怨。
手边的炖盅突然被拿走,飞出去撞到书房的墙壁上,哐当一声碎了个七零八落。
做完这些,皇帝右手手指曲张之后又捏紧指骨发出咯咯声,手背上青筋凸起。于心然一惊,抬眸看去,他眼神阴鸷像要杀人,而她的双眸因为方才的干呕微微泛着泪光。
皇帝带着怒意别开眼,“来人。”
外头大太监匆匆忙忙推门进来,“奴才在。”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吃了一惊,赶紧又招了几个小宫人进来打扫。
于心然有些不安,很不安,从谢清进御书房开始她就频频失态,不该这样的。伸手又执起笔来,笔尖微微颤抖着,顺着笔杆往上看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手在颤抖。
怎么这么没出息,吓成这样。
宫人们比她更怕,几个人利落地收拾完,不留一丝痕迹,静悄悄地低头退了出去。御书房大门闭上,又只剩下她了。她也想走,心里又压抑又恐慌,堵得要死。
发了一通无名火的皇帝沉静下来,拿起手边另外一本折子翻开,“继续抄书。”说话的语气终于缓和了一些。
于心然迟迟未动,抄不下去,更没有办法假装什么都未发生,她从来没有这么乱过,似是陷入了自怜的情绪当,心里头却烦闷躁郁。
“臣妾不想抄了。”她垂眸了嘟囔了一声,她就想离开,片刻都不愿在这呆着。
“好,你给朕滚。”皇帝翻开了折子,沉声道了句,话里头也夹杂着怒意,再也没有要管她的意思了。
她今日是来做什么的来着?对了,小琴说父亲要她来打探皇帝会怎么处置大理寺卿。结果谢清一来,将她的安排全打乱了!
于心然卷了卷抄好的几页《周礼》,行了一礼,脸上两道泪痕也不好看。
跨出御书房,守卫便把门关上了。
大太监看她心事重重,便凑近过来,又见她脸上未干的淡淡泪痕,“近日前朝后宫诸多琐事,皇上心情不佳,娘娘多担待些。”
太监哪里知道她和皇帝之间的发生的零零散散,只当皇帝又将气撒在了向来安分守己的于贵妃身上来了。
于心然勉强扯出笑来,“多谢公公宽慰。”
“哟,奴才怎么担得起这句,这、贵妃这话真的是折煞奴才了,奴才只盼着宫里头的主子都能安好。”大太监跟着皇帝身边有些年头了,在外人面前说话做事也是滴水不漏。
回寝宫后一连多日,皇帝都未再招幸她,宫里头流言蜚语本只在皇后和淑妃之间的恩怨上,不知是谁传出去,说贵妃惹了皇帝生气,气得茶碗都砸了个粉碎,还把贵妃赶回了寝宫,再也未召侍寝。
这话很传出宫外,到了侯夫人耳朵里,进了宫来又是一顿责骂。
“大理寺卿是你父亲的左膀右臂,为了华家出了事,若是皇帝查下去,波及甚大。你靠着家里的权势当上了贵妃,没有帮上忙,反而惹了皇上生气!真是个没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