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要违抗赐婚圣旨?”
滴水不漏的话,皇帝也挑出了刺来。看来是真决意叫贵妃留在行宫,徐雁秋立即跪下,“臣不敢,臣在离京上任没多久,不如皇上准许臣继续留任一段时间继续历练,为幽州百姓多出些心力。”
皇帝静默地看向徐雁秋,他官服衣摆边一抹明黄色同佩玉缠在了一道格外醒目眼熟。皇帝抬手指了指沉声问,“那是什么?”
徐雁秋顺着皇帝视线看去,虽猜不透皇帝为何在意这个,依旧恭敬答道,“是于七小姐去奉天寺月老庙求得的。”
月老庙就在奉天寺边上。皇帝于幽州期间,奉天寺并不可能接待香客,整座山都封着,于欣然怎么可能求得这道姻缘符,定在说谎!皇帝瞬间被吞噬了所有理智。
“求皇上准许臣留下。”徐雁秋再次哀求。
皇帝别开眼,再问下去只会叫人耻笑。心里的怒火真正被点燃,烧得他难慌不择路又难以逃出生天,掌心握紧了紫檀木椅子扶手,半响才自牙缝挤出一一句话,“你是幽州百姓留下,还是为其他人留下?”
徐雁秋低着头并不言语。
哐当。
皇帝瞥见太监收拾时放置在书匣上的宝剑,拔出利剑扔到徐雁秋面前,“朕给你两个选择,一、回京城。二、自刎。你自己选。”
他的声音沉静却穿透力十足,侯在殿外的大太监刘公公与丰德皆震惊,无措地对视了一眼。徐大人似乎说什么触怒圣上的话,怎么皇上竟然愤怒至此。从前也时常将朝臣叫到书房训斥几句,万万没有毫无缘由却赐死的先例。
即使是两朝老臣在面对如此场面也要吓出冷汗。徐雁秋略微震惊之后重重磕了头,“臣不敢抗旨。”
皇帝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再次握紧掌下的木扶手,“出去。”
待徐雁秋行礼之后仓皇离开,殿外的大太监又要进书房继续收拾,却差点同皇帝撞了个正着,只见君王手里卷紧了书页,冲出大门往星阑阁的方向大步走去。
“我还是第一次见皇上如此恼怒。”丰德心有余悸。
“别说你,我也第一次见。”大太监望着皇帝的背影,“贵妃娘娘这么好的人却一直不得皇上宠爱。甚至因为皇帝厌恶她而时常无辜受牵。”
“若不得宠爱,皇上为何如此在意?更何况贵妃娘娘生得冰肌玉骨、钟灵毓秀。”丰德疑惑道。
星阑阁二楼的卧房,于心然用了早膳之后又卸了钗环回床榻上继续睡,这两日天气已渐热,星阑阁楼虽小,全由金丝楠木搭建而成,冬暖夏凉,她睡得舒适无比。
突如其来的力道忽得将她从美梦之拉醒,于心然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饱含怒意的眸,她的头发睡得毛躁,整个人也是懵懵然然,半响才反应过来,“皇上怎么还未启程。”
两人之间伤人的话已经说尽,从前的那点子同床共枕的情谊也所剩无几。此刻却见皇帝眼怒火升腾,什么事惹得他如此愤怒?
皇帝见她如此无忧无虑地睡着,心里更恼,一直以来若没有他的偏爱袒护,只会试泄题那一桩事,她就该在宗人府大牢里关到死。还有那道符咒,分明就是她给徐雁秋的!徐雁秋倒也痴情,方才几次自求留在幽州。
可他是君王,在这种琐碎之事上计较定会被耻笑,只能强行压下所有的情绪。
于心然见皇帝收敛神情,他将手的书册扔到被褥上,声音有些怪异,像在拼命克制什么,“从明日起,贵妃同朕一样每日寅时末起,亥时末睡。每日抄四个时辰的书。听见没有?”
他都要回京了,罚她留在幽州,两人相隔千里,怎么还要她抄书?!于心然瞥了眼被褥上的书页,仰着头湿漉漉的双眸又望向皇帝,“可是皇上从前也没起这么早啊。”
皇帝瞬间别开眼,她少又装出无辜脆弱的神情来诓骗他,“朕不想再重复。”
“臣妾知道了。”她嘟囔着应下,口是心非。
反正他远在京城也管不了她,自己身为贵妃还能叫行宫的奴才们拿捏不成。此刻暂且隐忍,等他一走自己就自由了。现下想想,留在行宫不必伺候喜怒不定的君王,可真是天上掉线的大馅饼。自己昨夜的忧思是多余的,他如此铁石心肠,对她没有半分情谊。
从前有皇后横在皇帝与淑妃之间,所以她在他周围打转也并不十分尴尬,从今往后这他与淑妃浓情蜜意、相濡以沫,她就成了最碍眼的那个了。所以不回京城也好,皇帝已经算是给她颜面了。
内室之,皇帝立在塌边,她靠在床头,谁也没看谁,临别之际还如此僵持着又有什么意义呢。片刻之后,于心然率先打破沉默,“唔,臣妾起床恭送皇上吧。”
皇帝在等着她同往常一般求饶,打定主意不管她怎么讨好他怎么求他,美人计也好苦肉计也罢,自己断然不会饶恕她。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话,心顿时也沉了下去,君王喜怒不形于色,他不会叫人看出来。
他的贵妃这般散漫的性子,幽禁行宫算不得什么惩罚,说不定她心里还乐着呢。可他还能怎么罚她?舍不得将她关回宗人府大牢,上次她在那间黑屋子里那么害怕。
已经分不清自己因何而愤怒,是她机关算尽逼疯了皇后,还是她说的那句没有丝毫情谊。即使分辨清楚,身为君王的他也只会承认是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