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令箴笑了笑,说道,“萧大人他在折子上提了当今科考的弊端,也提了改制的好处。却不曾提到改制也有不妥之处。”

“如何不妥?”

宫令箴敛眉,说道,“科举改制,意在削弱世家,为寒门争取晋身的机会,由此减弱世家对皇权的影响以及制约。”

“但俗话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客观地说,与从小就接受教育的世家子弟相比,寒门还是差很远。也就是说,科举改制并不会一下子就大幅度增强皇上对朝堂的把控力。”

泰昌帝身体微微一倾,“你详细说来。”

宫令箴尖锐的分析,让泰昌帝觉得,将他从见到这张奏折后发热的头脑泼了一兜冷水,让他渐渐能冷静下来。

“打一个很通俗的比喻,皇上如同一个园子的主人,我们这些大臣就犹如您手的工具,朝堂就如同库房。库房是有限的,我们这些工具您用着有一些趁手,有一些用着笨重不趁手,还占着大片的库房资源。”

“我们这些工具呢,大部分来自外面一家叫世家的打铁铺,极小极小的一部分是来自另一家叫寒门的打铁铺。世家的铺子,工具都已经有了好胚子,每一炉打造的时候要火给火,要水给水,要力给力,这些好胚子锤炼打磨个十年八年的就能用了。而寒门的呢,胚子称不上良好,炉子呢有些有火有些没火,在打造工具的时候,不时缺点水不时制点火的,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您觉得能炼出好工具来吗?”

“科举改制,就是意图打开一个途径,让您有机会用寒门所出的工具,将那些笨重不趁手又占着大片资源的工具给淘汰替换掉。”

泰昌帝点头,这个比喻确实恰当。

“臣觉得科举改制尚且为时过早。”

“此话怎讲?”

宫令箴道,“从寒门的角度来说,须知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读书,于寒门而言,那是吃饱之后才会有的美好愿景。”

“于大梁而言,大力地开设学堂,国库也负担不起。”

“于世家而言,他们的祖宗都是当初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跟着世祖打江山,这才攒下世家的名头以及家业的。夫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如今不过两世,皇上就提出或者大刀阔斧地全力支持科举改制难免会被人议论薄情寡恩。”

宫令箴在‘皇上就提出或者大刀阔斧地全力支持科举改制’这一句用了最重的语气,提醒他,不要惹火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