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柱子和这位仁兄有些共同之处,便是手指。在下一见到这位仁兄的断指,就想到他是‘蒺藜’中人。”王谢比划了一下手指头,道,“‘蒺藜’在这里,就有两种可能。其一,雷少爷是‘蒺藜’的打探对象。然而‘蒺藜’能在此当上心腹,必定花了不少时间博取信任,对于贵帮一贯作风而言,耗时过久,代价未免太大,所以应该不是。那么,便仅仅剩下另一种可能——雷少爷也是‘蒺藜’的人。”
雷衍水听着,依然皱眉:“这也不能证明我的身份。”
王谢道:“既然雷少爷肯让这位仁兄近身,此人必定是心腹,而可以随意差遣心腹的,至少,要比小柱子更贴近高层。在下仔细看了,雷少爷十指完好,不能算帮派中的高层,所以最有可能的一点便是:你就是‘蒺藜’的主人。”
顿一顿,无奈道,“在下一向明哲保身,是以将白天事与晚上事分的清清楚楚,雷少爷之前派小柱子过来,想是看看我医术如何,师承哪里罢,现在雷少爷又亲身试探我的底细。患者可以选大夫,小柱子知道的事情也不多,是以我也睁一眼闭一眼,想将此事揭过,但是你动不动喊打喊杀,未免小瞧了我。”
这话说得以退为进,明明是自己故弄玄虚,偏偏把不是怪到别人身上。实在是王谢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和雷衍水打上照面,在王谢想来,挑明了身份,容易让雷衍水心生防备。毕竟白天连下体都被自己捏了个遍,病人对着大夫还好说,但是这个大夫认出对方另一种身份就不是什么好事了。“蒺藜”的主人竟然是个残疾,被人撞破,面子里子全失,怎么忍受得了。
不怪王谢会这么想,毕竟前生三十年后,他曾经给‘蒺藜’之主诊过病,那个时候对方真是重重保密,种种警惕。
“蒺藜”风评是“隐秘”,再加上生育方面的问题,更是不愿示人身份,病人上半身都遮盖严实,就算王谢说医者需要观察气色,从那自始至终脸上都带着荆棘纹路的面具底下,也只能看到半个下巴。而且当时并不晓得来人身份,也是王谢另外的朋友暗示提点,并且之后王谢凭借一剂追踪药粉,跟“蒺藜”有了合作,才猜出对方竟是大名鼎鼎的“蒺藜”之主,但始终没见过对方相貌。
如今王谢能认出雷衍水幕后身份,也不是靠声音或者细微之处的习惯等等,况且过了几十年之久,记忆模糊。又加上年纪不对,当年雷衍水年过半百,现在才二十出头,一眼能看出才怪。他凭借的,是雷衍水背后的伤疤,即使经年伤疤颜色有些变化,但是位置深浅一模一样。
然而这话绝对要烂在肚子里面,不能宣之于口。
双方曾经合作过,因此现下王谢想与“蒺藜”谈生意,并非虚言。只不过此次雷衍水行事尚稚嫩,面皮也更薄,又在情急之下被揭破身份,王谢有些担心他会不会恼羞成怒。
雷衍水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和王谢面对面,不过情况已经如此,首先想到的便是威逼利诱让王谢封口,可是王谢丝毫不在乎他的威胁,也不像能收买的样子,倒像是有恃无恐。那么,既然王谢还没有勃然大怒,事情就有转圜余地。
一念及此,雷衍水沉默了一会儿,便表示出自己诚意,示意仆从出去以后,叹气道:“谢少爷,你可知一辈子困在轮椅里,行动需人服侍,甚至人事都不能自主,一举一动全靠父母蔽荫,是什么感觉?”
他既放软了语气,谈的又是自身残疾,王谢明知是示弱之举,也顺着他的意,道:“若是我,自然无比不忿,无比不甘。”
“因此才有‘蒺藜’。”雷衍水道,“大丈夫人生在世,总要做出点东西留名,既然我不能出门,那么就想办法让人上门求我。”
“确实,早知消息,便能早作准备,早知情报,便能早做应对。没有人关心帮主是不是行动不良,他们愿意付出大把银子换一个消息。况且一个作风神秘的帮派,更能给人以本领莫测,手眼通天之感,是以我对贵帮还是佩服的。”
雷衍水有些讶然,也便多说了几句话:“想不到谢少爷竟然如此通透,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常人提及贩卖情报,常以为是小人之举,多有不耻。”他创立的“蒺藜”连父母人等都不知道,便是因为自己也觉得不甚光明正大,不过,王谢话里有一点他很是在意:“谢少爷觉得,‘蒺藜’名声在外?”
王谢没想到他一开口竟然问这个,便点头道:“自然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