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了最后一天。
明天。就是姓贾的花轿来接人的日子了,新娘的嫁衣和所需物品,都已经被贾家派人送了过来,整整齐齐地搁在了床头。
凤冠珠钗、喜帕霞帔、锦帛玉缎,每一样端显富贵的对象,都像是冒着寒意,生生逼人的利刃。
她走投无路,唯有妥协。
在父亲的生死面前,樱宁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力气反抗,所有的傲气、骨气,都化成烟雾,变得一钱不值。
没有人能帮她。
姨娘、姨父的医舍,不久前遇上变故,自顾不暇,她帮不上忙,又怎好去给他们添麻烦?
至于,云墨……
不是没想过,去央求他,可是,他会帮自己吗?
在她那样严词拒绝了他之后,他怎么还可能愿意帮助她?
就凭他日日宁愿在茶馆用膳,也绝不在自己面前露面,便能看出他的意思。
所以,算了吧,何必去自取其辱?
樱宁拭去颊边滑落的泪,终于下定决心,若是能换得父亲平安回来,自己宁可……宁可赔上性命。
一夜未眠,第一声鸡鸣响起时,天空中泛起了鱼肚白,小小的庭院里,突然就涌入了许多人。
吹唢呐的、打鼓的,呜呜啦啦好不热闹,又听到一群妇孺的说话声、笑声,嘻嘻哈哈的,似乎在忙碌地收拾屋子、打扫庭院,朝梁上扎红缎,往门窗贴大红“喜”字。
其实平时除了“得味居”的人,樱宁与其它街坊来往甚少,一时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哪里来的这么多人,她想大概是贾家叫来的人罢。
与院子里的热闹喧嚣不同,屋内是安静的,静得有如死亡,或者是绝望。
樱宁一个人坐在房内好久、好久,愁眉不展,形影相吊,身上那套明艳华贵的大红嫁衣成了最讽刺的对比。
略含愁云的目光一一扫过屋中的布置,她仔细打量着自己住了三年的屋子,或许以后,自己再也不能回到这里来了。
窗下,花梨木的桌上还放着几部书、一迭纸,砚台上搁着笔,前些天临的一帖字还未完成,大概永远也写不完了……
时节正值初夏,前天从蓬山带回来插在土瓶里的几枝玉兰花已经渐渐泛黄,失了清馨香气和水份……就像在暗喻她,暗淡无光的未来一样。
默然无声地叹了口气,樱宁垂首,木然地盯着裙子上,用金丝线所绣的栩栩如生的绝艳牡丹出神。
门,在这时从外面被推开,有人进来了。
秀眉不自觉地暗蹙,樱宁整个人都警剔起来,脑中想起那贾仕的嘴脸,便觉得厌恶到极致,暗咬牙根,根本不愿抬起脸看那无耻之徒一眼。
脚步声近了,她的视线略向前,便看见玉色锦袍的下摆,精致地绣着妆花纹样的图案,稍稍露出一截白靴。
她心中猛然一怔,这人是……贾仕?不可能吧?
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屋中响起,“樱姐姐要嫁人,怎么都不叫人来告知一声?我也好准备一份大礼,就算樱姐姐不喜欢我,也不必做得这般绝情。”
怎么会!
樱宁惊愕地呆住了,简直怀疑自己的听觉是不是出了错,这哪里是贾仕的声音,这明明是……是云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