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他胸口上的伤才刚刚愈合,致命的天花也才好,却一点儿也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仿佛自己的身体是钢铁一样,在这么冷的雪天里,在外面坐了那么久,唇色苍白,眼下乌青,憔悴又可怜。

望着白茫茫的雪,他似乎已经精神恍惚了:“你还不如让我死在十几年前那场雪夜里,这样我就不会遇见你,不会活在梦境里数十年,更不会在今日眼睁睁看你离开却无法阻止。”

小佛堂中,楚棠保持着跪姿,似乎听得很认真,动都没动过。小火狐蹭到他身边,脑袋搁到他腿上,他才回过神来,摸了摸狐狸毛茸茸的耳朵。

他有些出神地想,郁恪说的都是真的吗?

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问题。

郁恪说的怎么可能是真的。经过那么多年的相处,他对郁恪,怎么可能只有责任?

可他没有出声。

狐狸蹭了蹭他,楚棠将腰间上的凤凰玉佩解了下来,挂到了狐狸的脖子上。

“吱”,狐狸叫了声,见楚棠没理它,它便懂事地往门外跑去。

楚棠抬起头,看了看眉目慈悲的佛像,目光有一瞬间的柔和。

他想起以往和郁恪相处的时候,郁恪总爱胡乱称呼他,不是哥哥、夫子,就是老师、国师,仿佛他的人生中,好多亲近的人都是他一个人似的。

他闭了闭眼睛,唇边的笑一闪而过。

患天花的时候,郁恪笨拙地握着他的手,极度依恋、却又不舍得接近,小心翼翼的,生怕伤害到了他。

回忆一幕一幕闪过,最终停留在了最开始的相遇——

郁恪趴在马车上,稚嫩的脸上满是灰痕,小声道:“恩人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楚棠起身,柔软的衣物摩擦,发出轻微的细响。

他无法否认自己真的一丝心动都没有,但他很清楚,他和郁恪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在来到郁北的第一天,他就知道,他始终要离开,对这里的任何人任何事留情,都不是好的做法。

他从未失去过这份清醒。

门外。

小火狐停在郁恪身旁,脖子上挂着那块玉,正事不关己地舔着爪子。

郁恪看着那枚玉佩,看了好一会儿,忽而肩膀抖动,捂着脸无声地笑了起来,只是眼中盈满哀伤、自嘲,与哭无异。

“我就知道,楚棠,你怎么可能带我的东西走?”郁恪笑道。

那玉佩上,有着牵情蛊的母蛊。若楚棠将它带走,郁恪必定会察觉到他在哪儿,所以他将东西还给了他。

门里门外,无声了一息。

良久,郁恪才重新开口,道:“哥哥,刚才我的话都是糊涂话,你别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