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尘顺着目光看去,一个矮矮瘦瘦的小伙正从巡兵里出列,他身上缠了不少纱布,可见被瘟疫感染得厉害。他瘸瘸拐拐走到谢怀尘面前,极其郑重地跪下。
“亦兄弟,对不起,我错了,那天我是不对。我不该对你动手,以后你就是我兄弟,谁敢对你动手我砍死他丫的。”
谢怀尘认出对方的确是那天动手的巡兵,这个年轻的巡兵说话和他动手一样利索,话一说完,就把漠刀往雪地上一插:“以刀为证,我愿意为亦兄弟上蜃流下冥府,报答救命之恩!”
对方眼神铮亮,态度决然。谢怀尘一噎,没想到对方这么直爽,一跪下就立誓,字字如刀,让人无法推辞。
谢怀尘:“其实你不用立此誓,我不需要你报答,你只要日后切忌鲁莽行事。”
哪知年轻的巡兵却摇头:“不,下次这种情况我还是会动手。我只是敬仰你的人品,但这不意味着我会敬仰别人。只要对族人有利,杀谁我都不管!”
闻言,谢怀尘不悦地抿唇:“你想法虽好,但滥杀无辜有违道义。若你坚持不改,我也没法接受你的道歉和诚意。”
巡兵一愣:“这……”
彭奇看不过眼,一敲巡兵脑袋:“啧,蠢狼脑袋,亦兄弟高义仁厚,你多学着点。以后亦兄弟不让你动手,你就给我安分待着,懂了吗?”
巡兵看向谢怀尘,点头:“懂了,以后我听亦兄弟的。”
谢怀尘默默叹一口气,其实他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北域人本来就直脑筋,听自己的总比滥杀无辜强。于是谢怀尘面无表情地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这一点头,年轻的巡兵一喜,瘸瘸拐拐又回队列了。彭奇也很高兴,冲众人一笑:“好好,亦兄弟大度。那个,你们不是要给他谢礼吗,还愣着干嘛。”
一言,众人纷纷醒悟,拿着早已备好的东西涌向谢怀尘。来的大概有几百号人,大家东一箩筐西一箩筐,很快用谢礼将谢怀尘淹没。
“来来,这是岚姨送你的大补,收着吧。”岚姨拎出一只野山兔。
“亦尘哥哥,这是送你的编花。”小萝卜头扔出一支奇奇怪怪的草编。
“亦兄弟,多喝点烧酒,大家伙受伤时都喝这个,养气。”巡兵抬出一缸酒。
总之,主帐外很快堆满杂七杂八的谢礼,谢怀尘就站在一群活蹦乱跳的兔子狼崽青鹰土蛇以及乱七八糟被褥床铺衣杂堆里,左手挂一串萝卜头,右手挂一串萝卜头。
游民们笑得舒心开朗,语气也谦和恭敬,整片营地没了之前的死气沉沉,也没了警惕防备。彭奇搂着谢怀尘的肩又要给他吃酒,谢怀尘迟疑地不敢喝。
“哈哈,没毒。”彭奇拧开塞子给他看,“塞子上有迷药,只要我将酒囊翻个个儿,就能把人药倒。喝吧,不喝不是兄弟。”
谢怀尘笑了笑,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入喉,好像那些防备猜忌也随之被喝了干净,他从心底里是高兴的,高兴无岐山的游民对他坦诚相待。
于是他醉眼将热闹的营地环视一周。
“师兄,师兄!”他突然冲主帐喊,“谢礼收不下了,你来帮把手——”
其实不存在帮忙的问题,这些谢礼自有巡兵帮他看着。但这一刻他很高兴,于是借着酒劲想喊师兄出来,陪他高兴。人生如意之时太少,好不容易出现,总得有人分享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