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谢遗听他淡淡呵出一句:“无失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谢遗知道这人身份,可是他不说,谢遗便也不道破。

“您过誉了。”谢遗维持着浅淡的笑意,道。他并不知道这人说的“名不虚传”是指他的容貌。

“昭狱这样的地方,多是有进无出。”秦执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盏,却没有喝,而是觑着谢遗神色,“哪怕是景明公子,也难例外。”

谢遗睫羽颤了颤,似真的为景明公子担心起来。然而心里却嘲弄,他出不出的来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我相信他能出来,”谢遗道,“纵然他出不来,我也能进去。”

秦执轻轻笑了一声,眼中却不见丝毫笑意:“你对王煜倒是情深意切。”他知道谢遗是瞒着谢家其他的人来见王景明的。

谢遗来到这个世界这些天,已经知道景明公子姓王名煜,景明是他的字。闻言,他抬眸看了秦执一眼,道:“我看景明公子,便如这金陵城中他人看景明公子,并无不同。”

这一个抬眸,倒叫秦执看清他纤长睫羽下的漆黑瞳孔,确实是一如想象中的黑,浓墨一样,晕出一团几近凉薄的清冷。

“是吗?”秦执却不怎么相信。

他像是认定了谢遗对王景明有情,道:“可是如今,放眼整个金陵城,只有你来看他。”

谢遗也没料到王景明入狱这许多天只有自己去看他,更没料到秦执会这样讲,他微微一怔。

可是回过神来,还是坚持道:“他人身份如我,亦可如此。”

秦执不和他争论这事,转移了话题:“不知道无失公子你……如何看王景明?”

谢遗缓声道:“风格秀整,雅望非常。”这是时人对王景明公认的评价。

秦执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施施然开口:“我请无失公子来,可不是为了听这样的话。”

谢遗神情平静,丝毫变化也没有:“我已经说过,我看景明公子,与这金陵城中他人看景明公子,并无不同。”

秦执沉默。

谢遗安静地跪坐着,也不说话。

半晌,才听见秦执开口:“好一个……并无不同。”

谢遗眉心微蹙,秦执还当他要说什么,却看见眼前身材单薄的青年一手掩住了唇,剧烈地咳嗽起来。

“抱歉。”谢遗勉强止住了咳嗽,道。言罢,又忍不住咳了两声。

他长长的睫羽轻轻颤着,像是一只蝶。

“生病了?”

“是。”谢遗平复了喘息,道,“前几日染了风寒,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秦执倒没怎么看出他好的差不多了,看他咳的脸都白了些,心思一动,道:“我那儿还有些止咳平喘的良药,下次让人送到府上。”

“无功不受禄。”谢遗道,“我怎么好接受您的东西呢?”

谢遗想,你要是送药到谢家,只怕又是一场杀人不见血的刀光剑影。

秦执却只是微笑,似乎心意已定。

告别了秦执,谢遗出了马车。然而来时还晴朗的天,现在却有细细的雨丝飘下。

之前那面白无须的随从不知从哪里找出了一把伞,递给谢遗:“主子说,让奴婢将这把伞给您。”

谢遗道了声谢,也不推辞,接过伞撑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