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发丝乌黑且柔软,比一般的男人要细上许多,几乎堪比女子,从鬓边分了两撂用玳瑁发簪在脑后固定了,余下的便在肩头散开,显得风流又俊俏。时下男子大多不爱束冠,有时候还刻意披头散发,做出一副张狂无度的模样。似谢遗这样的发型,正是金陵当下最时兴的。
他刚束好发,回头,就看见了秦执。
这时候已经不早了,秦执都已经下了早朝,用过早膳,谢遗却还是一副刚刚起身的样子。因而谢遗见了秦执,心上未免生出些愧怍来。
幸而此时宫女们已经布置好了谢遗的早膳,上来询问是否要用些吃食。秦执虽然吃过了,但想着谢遗没吃,便颔首同意了。
桌上的食物一个个都做的精致小巧,谢遗喝了碗粥,又用了些面点,就不再吃了。
秦执等他用完了早膳,叫宫人们撤下去,才起身,转到里间的在软榻上坐下,叫谢遗:“坐。”
谢遗垂眸道谢,走过去坐下。
桌上的茶水是刚刚才换的,谢遗挽袖替他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陛下。”
秦执却不喝,眼角瞥见了小案上的一册书,便问了:“那是你近些日子看的书?”
谢遗道“是”,捡起来递给了秦执。
是一本诗集。
这世界与他之前生活的世界颇有出入,因而这些今人翻厌了的锦章丽句骈词珠玑谢遗还是第一次看见,品味几番,觉得新鲜得很。
秦执翻了翻就不感兴趣地搁置一旁了——这些他幼时也是看过的。转念又想起,谢遗一个人成日待在宫殿里怕是无聊得很。可他又不愿意放谢遗出去。
“在此住的如何?”
谢遗温和笑道:“甚好,劳陛下费心了。”
“那便好。”秦执直视着他,眼瞳中浮现的,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谢如青和李隽,一直在寻找你。”
谢遗的笑容凝固了片刻,慢慢地敛去了,道:“陛下想要如何做呢?”
“你想要如何做?”秦执反问了一句。
谢遗的唇慢慢地抿紧了,菲薄如一线:“什么都不做。”
“如此也好。”秦执说。
就看见谢遗眼角微挑的眸子,倏忽睁大了,似乎惊讶得很。
秦执却笑了,道:“我自然不会刻意对付他们。”
他要对付的是整个世家,而非某一个人。
这日子,长公主与三大世家的动作越发频繁了。他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只等着他们自投罗网,这时候更是不能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这些朝堂上的事,自然是不好和谢遗讲的,可是他一时之间又不知道可以和谢遗说些什么,只能端起茶盏慢慢饮着。饮尽了一杯,秦执才终于寻到了一个话题,问谢遗:“手谈一局?”
“好。”谢遗自认为棋艺虽不算高超,但也勉强能看。
侍女便取了棋盘和棋子来。谢遗执白,秦执执黑,两个人对弈。
叫谢遗惊讶的是,秦执地棋艺竟也不怎么好,两个人一盘棋下了许久,终于以谢遗赢了告终。
秦执看了眼天色,“天色不早,孤当离开了。”
谢遗也没有挽留,道:“天冷路滑,陛下小心。”
秦执颔首,起身正要走,却又似想起什么,回头不经意一般提了一句:“再过不久就是年关了。”
谢遗闻言恍然,才发觉原来时间已经过去这样久了。他来此时还是秋季,盛夏的流萤尚还在瑟瑟风中苟延残喘,一转眼,已经是满目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年关将至,金陵城中却时刻溢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危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