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遗落湖的事并未外传,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得的消息,竟然还带了礼物前来探望。

谢遗刚刚沐浴完,傅宸进来的时候他正披着浅红色的女衣靠着软榻坐着,微潮的长发垂落在衣上,洇出了一痕略深的水迹。他容色清绝,穿着女子衣裙的模样非但不违和,反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傅宸也没有移开视线,而是微笑着看着他,问候他。

谢遗温声和他客套了几句,话锋一转,伸手指向了桌上的棋盘,道:“手谈一局?”

傅宸知道他的意思,手谈最是能考验一个人当时的心性如何,也最是能让谢遗考校一番自己这些年学的东西,于是点了一下头,道:“好。”

两人不动声色地下着棋。谢遗的风格一如他这个人,防守居多,少有进攻;傅宸也进退有度,却比谢遗要果断干脆许多。

谢遗和他下了许久,终以一子之差落败。

他搁下了手中的棋子,长长舒了一口气,面上浮现了一丝笑,道:“你赢了。”

傅宸:“先生承让。”

谢遗自顾自地道:“我虽不喜欢说话,却也不喜欢这样长的时间里,只能下棋,不能说话。”

傅宸微微一怔,迟疑地开口:“先生的意思是……”

谢遗道:“你一贯聪慧,怎么会看不出我做了什么,想做什么?”

傅宸的声音低了下去,“谢先生想要做什么,怎么是我能置喙的?”

谢遗指了下面前的棋盘,“青出于蓝、冰寒于水,你早就已经比我更厉害了。”

傅宸轻轻笑了一声,眉眼间闪过一抹无奈,道:“那也只是手谈。”

日光透过薄薄的窗纱落入了他的眼中,在褐色的眼瞳中晕出一片如哀伤的暖软。傅宸的声音低而清晰,轻轻飘入了谢遗耳中:“脱离棋局,总有那些情难自禁地时候。”

第56章 破春寒

武林大会将近, 各地豪侠都在赶往荆州, 便是朝廷,也想插一手其中的事。

鲛珠失窃的事随着这些人涌入荆州不胫而走,越传越广。起先还是说什么“鲛珠藏有前朝宝藏之密”,传到最后就成了什么“得鲛珠者得天下”之类的鬼话, 这消息落入谢遗耳中的时候直叫他失笑良久。

傅宸却觉得颇有些意思, 斟满了一杯茶推到谢遗跟前,施施然道:“这消息传播开,想必也是有您的推波助澜在其中吧?”

谢遗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的那盏茶,慢悠悠地开口:“这等流言蜚语,一听便知道是假的。”

“三人成虎, 众口铄金。”傅宸道, “即便知晓消息再不可靠,也少不了愿意相信的。”

谢遗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又道:“自欺欺人罢了, 这世上永远都不缺期望着一步登天的人。”

“说的也是。”傅宸轻笑着摇了摇头, 似是对这等情况也觉得无奈。

他合扇轻轻敲了一下掌心, 又看向谢遗, 问道:“再过几日武林大会就要召开, 谢先生可要去观赏一番?”

历届武林大会都是在云山之巅举行,此次也不例外。

只一个“云山之巅”的地点,便足够刷下不少庸碌之辈。云山高陡, 多绝壁险崖, 寻常的习武之人登上去, 内力早就消耗得差不多,又怎么支撑得住后面的比武?

傅宸见识过当年谢遗出剑,知道他实力高强,孤身一人上云山也不怕什么。然而如今谢遗正隐藏着身份,若是不能动用武功,怕是无法凭借一己之力登顶。

傅宸自己并不会武功。

他天生患有恶疾,不能习武,一直以来学的都是天机谷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绝学,对于墨家机关术也有所涉略。此次上山,若是孤身一人,凭借机栝登上云山,到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但是若要再带一个人便很是勉强了。

只是,谢遗若是想去,自然有的是办法,也轮不着他来担忧。

“自然是要去的。”谢遗微笑道,“想必届时应当有我不容错过的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