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遗瞥了梅韶倾一眼,没有作声,而是起身取了墙角的雨伞递给他。
“嗯?”梅韶倾看着他递过来的伞,面露不解。
谢遗道:“早些回去。”
梅韶倾眸中顿时浮现些许惊讶之色,诧异道:“你竟然就这样让我离开了?”
谢遗道:“不然呢?”
梅韶倾困惑道:“我发觉了你这样大的秘密,你竟不想着杀人灭口吗?”
一边的白白正百无聊赖地飘着,蓦然听见梅韶倾这样说,不由惊讶:“……他是智障吗?”
谢遗却被这智障一般的言论逗出几分新鲜,反问道:“你发现我这样大的秘密,却还来告诉我,是不怕我杀人灭口吗?”
梅韶倾大笑,眉眼间尽是自傲,道:“我自然是敢断定,你杀不了我……”他未尽话语卡在了喉咙中,垂眸看向了谢遗抵在自己喉间的扇子。
那样短的时间,他甚至连谢遗的动作也没有看清,对方藏在扇柄中的刀尖便已然划破了他颈项处的肌肤,带来细微的刺痛感。
谢遗慢吞吞收回了手,一面在心底叫白白把烧积分的绝世武学bug关了,一面道:“没有毒。”
意思是,这样的伤不至死,你不必担忧。
他所学多近中庸,不免觉得梅韶倾这番行径有些自作聪明,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兴许是有些不对的,怎么能用自己的思想去衡量别人的作为?
短短瞬息的功夫,他陡然明白了许多。
他心中觉得傅宸可当大任,可是为何谢忌和沈归穹就不能呢?历史上那般多的圣君明主,千人千面,从未有过一个固定的标准,因而这个能一统武林的人,也不当有一个固定的标准。
谢遗想清这件事,再看想梅韶倾的目光不由柔和许多,道:“我虽然杀了许多人,可是到底是不喜欢杀人的。我不杀你。”
梅韶倾伸手摸了一下喉咙,只觉刺痛一片,一看指尖,上头血液猩红粘稠,却不多,显然是手下留情了。
梅韶倾低低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难怪母亲叫我此行少说多看,果真不假。”
他向谢遗告辞,也没接过谢遗的伞,径直走出门去,踩着一地逶迤花草,沐雨而去。
雨越下越大,天边的云浓如墨色,屋子里光线暗沉,谢遗便自己摘了灯罩,将灯点上。烛火被风吹的跳跃,拉长成细细的一线,几欲湮灭。谢遗忙将灯罩给罩上,隔却了风,烛光这才平稳下来。
他正要收回手,却被一个人从背后整个笼罩住了,阴影彻底地覆盖了他,一双冰凉的手按在了他的手上,雨水顺着那人的手淌到谢遗的手上,空气里都是潮湿的气息。
谢遗稍稍流露出一些挣扎的意味,那人便忙不迭地松手了。
谢遗转过身去,目光温和地看向他,叫出了名字:“谢忌。”
烛光在他面上投下浓重的阴影,雨水顺着他的发滴落,在地上落了一层污糟。谢遗忍不住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指,牵着他往内室走,一边走一边道:“雨下的这么大,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了。”很轻很轻的四个字,却穿过了嘈杂的雨声,清晰落入谢遗的耳朵。
谢遗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忽略过这个话题,找出了干燥的手巾给他擦身上的雨水,道:“再过不久这边的事就要解决了。”
谢忌伸手捉住了他的手腕,低声问道:“你会和我回去吗?”
谢遗一怔。
白发红眼的少年看着他,目光执拗,似乎一定要他给出一个回答。
谢遗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一个笑,声音还是温和的:“我还有一些事,不清楚什么时候能回去。”
谢忌眸中划过一抹黯然,缓缓松开了握着他手腕的手,低下了头去。谢遗自顾自拿着手巾替他擦拭身上的雨水,自然也没有看见少年低头的刹那,唇瓣翕动,无声地吐出二字——“骗子。”
鲛珠救不了他,他是知道的。
谢遗一直在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