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宸停下脚步,看着他。

谢遗继续道:“谢忌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如今他为祸武林,我心中其实并无愧疚。”

这番话使得众人心头大震,便仿佛终于撕开了颜色锦绣的粉饰,终于表露出其下丑陋腐朽的真实了。

“即便今日过去,我会死在那里,也和整个江湖朝廷无关,这仅仅是我和谢忌两个人之间的恩怨,所以,你不必拦我。”谢遗睫羽低垂,柔软的日光落在他的身上,像是在捂一块永不会融化的冰。

他是那样冷的冰,叫人的心都被冻得发疼。

“你不必拦我,因为我谁也不为。”

傅宸听他说完,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说:“我早就知道。”又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我早就知道。”

他早就知道的,谢遗从未将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放在眼中、放在心上,他谁也不爱,谁也不在乎,他只是想做,所以去做。

因为想要得到鲛珠,所以在江湖散布下那样的传言。因为想要杀了谢忌,所以现在他义无反顾地踏上前往云州的路。

傅宸猝然弯腰吐出一口血来,星星点点的红溅在他的衣衫上,像是雪地里骤然开出一枝颜色灼灼的红梅。

他身边侍女惊骇地喊:“公子!”

傅宸一手擦拭去自己唇畔猩红的血迹,拒绝了侍女的搀扶,一步步朝着谢遗走去,说:“我早就知晓,你谁也不为。”

可是还是甘心为你做事。

“我早就知道,你谁也不在乎。”

可是还是愿意配合你布下迷局,引武林众位同道入局。

“然而谢遗,这么多人死在你的局中,你扪心自问,可有一丝一毫后悔?”

傅宸想问的是,沈归穹因你而死,你可有一点后悔?

傅宸最想问的是,若是我也因你而死,你可会有一点后悔?

谢遗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不语。

傅宸也静静看着他。

青年漆黑的眼眸倒映着微暖的日光,像是晕开的墨,终于,那团沉静的墨中起了涟漪。

谢遗摇头,说:“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后悔,他只知道,这些都不能让他为之停留。

傅宸咽下了喉头上涌的血,很慢很慢地,说:“我知道了。”

他深深看了谢遗一眼,转身离去。

谢遗扶着车辕,坐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行到云州的城门之下便不肯再前行,谢遗被人从马车中搀出来,踩在残留了血与硝烟的地面上。

城门下,早有有人等候,谢遗整理了衣衫,走过去,声音柔和:“劳烦去禀告一声,就说,谢遗欲与教主一见。”

那人听见“谢遗”二字,便忙不迭地跑去通传消息了。

如今整个江湖都知道,谢忌想要见谢遗。

谢遗站在城门之下,高大的灰色城墙对比得他的身影格外微妙,仿佛天地之间一粒再小不过的浮尘。夕阳颜色如血,漂浮在远处群山之上,映红了半面天空,也映红了谢遗的衣衫。

白白忽然出声:“傅宸整合了剩余所有的江湖势力,和微生子羽联手了。””

谢遗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