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来了来了,阮闲心想。这个人八成要开始关于现状的伦理讨论,现身说法来动摇自己。他总得接个话,流程还是要走的。可胡书礼再次开口的时候,说的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因为我和我太太分手了。”胡书礼说。
阮闲:“……”他是真的没料到这个。
“你是不是以为我要给你讲大道理?”胡书礼畅快地笑了起来,“很遗憾,事情就这么简单。听说你也在恋爱,我一下子又想起这回事儿来了。”
阮闲开始摸不准这场对话的走向了,这是主脑的安排吗?面前这个人似乎是真的在随便找话题聊。同一时间,有什么东西在戳他的脚后跟,他深切怀疑那是床下的唐亦步。
“人是很容易被洗脑的。我不打算跟你理论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多点时间四处看看,不要走我当初走的弯路。”胡书礼表示,“我还在阮教授那边时,也是把感情放在了第一位——别看我这样,我是个很没追求的人。说句实话,哪有那么多人为‘全人类’怎样怎样奋斗啊,大多数还不是图个吃饱穿暖,不用替老婆孩子担心。”
说罢他的视线放空了会儿,像是在回忆过去。
“然后呢?”阮闲很给面子地继续问。
“我太太病了。我是机械生物方面的专家,对医学没什么了解。她的情况比较麻烦,阮教授那边治是能治,治疗设备只有在某个挺远的培养皿里有。她撑不了那么远。但是如果我带着我的技术投奔主脑,主脑能轻轻松松把她治好。”
“你想把她带走。”
“是啊,然后被她痛骂了一顿。”胡书礼的笑容苦了些,“我只想要她活着,至少对我来说,什么理论都比不过她的命。但她死也不能接受。我还能怎么办呢,看她死在我面前吗?反正就那样折腾了几年,我只想救她,她也想……怎么说呢,矫正我这种堕落的想法。时间久了,多深的感情都磨没了。”
说罢他耸耸肩:“分手归分手,本来我过来只想气气她,结果事情没有我想得那么糟。只是有些人没法接受时代的变更,坚决抵制新技术。类似于当初极端环保分子,当你是其中一员的时候,你很难感觉到哪里不对。”
对方的语调语重心长起来,透出一点微妙的说服力。
唐亦步倒不会出现这种让他两难的情况,阮闲心想。那仿生人仿佛对他的脚后跟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正戳得起劲。气氛有种莫名的放松感——胡书礼虽然是主脑的人,却没有卓牧然那样让人不喜的傲气,这天聊得不算难受。
“我的情况基本就这样了,没啥惊天动地的大事。”胡书礼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聊着,换了个称呼。“小阮,你是怎样想的?关于你喜欢的人。就我听到的情况,他还挺了不得的。”
……看来这位胡先生是打定主意将话题轻松到底,他本来还指望对方换个话题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