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房子——!”
不知道是谁指着下面惊叹了一声,引得人人都扒着船舷、伸着脑袋往下看。
“真的好多……!”
“还有很多船!”
澹州临海,拥有这片大陆上最大也最热闹的港口。无数船只泊在岸边,蚂蚁大小的人忙忙碌碌地卸货。
现下已是夕阳遍洒,南方的海比东海更清澈,晶莹的深蓝呈现出饱满复杂的光泽变化。有船只从夕阳落下的方向驶回,在海面划开一道迤逦的白浪。
有人说:“你们一群修士,放开了神识就能看到的景象,非要大呼小叫做什么?”
船边趴着的北斗修士们齐刷刷回头,盯着说话的人。
蒋青萝梗着脖子,一张本来就长的脸拉得更长:“看什么?我说得不对?”
离她最近的柳清灵犹犹豫豫地伸出手,说:“师姐,鸭子……”
“——嘎!嘎嘎!”
毛茸茸的鸭子趴在蒋青萝头上,两只翅膀不断扑腾,四白眼兴奋地看着下方的城市。
至于鸭子的脚蹼,当然踩在了蒋青萝的肩上,还踮了起来,来回踩个不停。
石无患若有所思:“原来凤凰的腿这么长……若是能化形,想必也是个美人。”
陈楚楚作势欲呕:“你连鸭子都不放过,你是禽兽吗?!”
柳清灵困惑:“师姐,你什么时候让达达踩你头上了?”
谢蕴昭说:“我知道。”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甚至连蒋青萝也臭着脸看过来:“快把这只鸭子弄下去!”
谢蕴昭站在原地不动,很认真地解释:“古人云,凤凰非梧桐不止。达达虽然看上去是一只鸭子,但她实际上是凤凰,而船上又没有梧桐木,那想来青萝也能勉强一用。”
“……勉强?!小贼找打!”蒋青萝抽出了腰上的鞭子,顶着一头的鸭子,怒道,“快把它弄下去!”
“啊嘎!”
达达低下头,一口咬住了蒋青萝的头发。
蒋师姐浑身一抖,僵着脸,开始努力甩头,试图把达达弄下去。然而鸭子执着地咬着她的头发,堪称稳若磐石,无论如何都甩不下去。
“谢蕴昭谢蕴昭谢蕴昭……!”
颜师兄笑眯眯地冒出来:“蒋师妹,看来达达很喜欢你。灵兽总是对喜欢的人类才会比较特别,老爹你说呢?”
他伸出手,亲亲热热地去勾大白鹤细长的脖子。
后者不耐烦地拍开他。
“老爹你不喜欢我了……唔噗!”
大白鹤冷着脸,一翅膀将颜师兄掀在地上,还一脚爪踏上了他的背,眼里放射出冷酷无情的光芒。
颜师兄抬起头,对蒋师姐伸出大拇指,微笑道:“看,这就是灵兽的爱……”
蒋青萝努力扯着头上的鸭子,暴躁道:“我看是你脑壳坏了!”
楼船缓缓朝海面降落,船上的修士打成一团。
也有人站在一边,云淡风轻、事不关己地欣赏风景。
谢蕴昭说:“师兄,你瞧,出门还是人多才热闹。”
白衣翠冠的剑修站在她身边,离她最近,也离众人最远。他单手扶着船舷,收回目光,微微一笑:“我倒是觉得他们吵闹,要是一个都不在就更好了。”
“师兄。”
“嗯。”
“你的杀气要收不住了。”
剑修继续微笑:“真的?”
谢蕴昭摸了摸边上瑟瑟发抖的阿拉斯减,语重心长:“团队旅游已经是既定事实,你不要闹小孩子脾气。”
剑修保持微笑:“我是把他们全部扔进海里,还是一个个打晕了捆好再扔进海里,师妹更喜欢哪一种?”
“一个都不喜欢,你快别……”
“要么干脆为他们在澹州寻一门亲事,每个都嫁出去吧?”
师兄的笑容益发温柔,眼中满是款款柔情,体贴之意都快溢出来了——要不是他身上的杀气已经把阿拉斯减吓得缩成一团了的话。
他已经彻底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幽幽盯着那边闹来闹去的同门,自言自语:“一人喂上百颗丹,送出去成亲,等醒来应该连孩子都出生了,总不能再后悔……”
谢蕴昭:……
她伸出双手,贴住这个人的脸颊。
“师兄,冷静,正常一点。那是同门,不是奇奇怪怪的东西。”
剑修的视线凝聚在她脸上。他好像才清醒过来似地,眨了眨眼,表情变得无辜起来。
“师妹说什么?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他含着笑,捉住她的手腕,“真要做什么,我不会用这样后患无穷的手段。”
“……没有后患的手段也不该用。”
“是么?那就有些令我为难了。”他悠悠说道,语气有些促狭,“那么,为了让我答应,师妹要用什么来交换?”
他稍稍低头,将脸颊凑近,放低声音:“你好好想想?”
几缕发丝垂落,挡去了夕晖,令他眼里深沉的黑色更多了几许诱哄。
谢蕴昭屏住呼吸,有些羞涩地笑了笑。
“那……”
——哧溜!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起一边的阿拉斯减,让狗头怼了上去。
阿拉斯减向来是一只亲人的好狗,对谢蕴昭身边的人总是亲亲热热、记吃不记打。它刚才被某人的杀气吓得呜咽不停,现在又高高兴兴起来,本能地伸舌头重重一舔——
剑修保持微笑,僵立原地,和一只无辜的狗狗眼神相对。
阿拉斯减伸着舌头吐气,傻笑着看他。
谢蕴昭比起大拇指,严肃而真诚:“我愿用阿拉斯减纯洁的亲吻来交换!”
狗狗有助于人类心理疾病治疗和康复,想来也对中二黑化很有一套。师兄黑化她不怕,阿拉斯减带回家。
她可真是太机智了!
卫枕流:……
他僵笑的嘴角微微抽搐:“这倒是……大可不必……”
某只围观的大白鹤幸灾乐祸地“咕咕咕”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