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永不熄灭的灯光,和天上永不坠落的明月与星辰,散发着不变的光。
谢蕴昭站在长街这一头。
她也是此刻唯二没有下跪的人。
另一个是那名青年。
顶着恐怖的压制力,闻不决艰难抬头。他说:“你竟不跪,果然有问题……!”
谢蕴昭瞧了他一眼,又转回目光。她窄窄的裙摆轻快地摆了一下,上头暗红的绣花像地狱飞出的蝴蝶。
她抬起手,以袖掩面,再放下手臂,面上已是一片哀戚幽怨。
“郎君,你……我终于找到你了!”她深情地呼唤道。
闻不决:……!
此时,青年已经缓步而来,转眼已至两人面前。
他一眼不看旁人,血红双眸只映出谢蕴昭的脸。
那一丝虚假的、阴冷的微笑,变得更加虚假。
“能将下品魔晶凭空转换为上品,好手段。”他轻笑道,“你想参加传承之战?跟着我,将来无月山巅,必有你一席之地。”
原来是抢人来了——闻不决恼怒至极,心中暗骂一声。
他怒道:“千山寂……殿下绝不会放过……”
银发红眸的青年又一声轻笑,懒懒道:“无趣。千日莲算什么?诸侯之女,也敢与我争锋。”
“你……!”
闻不决大怒,恨不得跳起来与他生死斗
,却被死死压制,动弹不得。
这份压制的力量做不得假。
这突然冒出的青年自称千山寂,是魔君后裔。闻不决虽然满心怀疑,因为无月山那一位不曾留下多少后代,可……在魔族,血脉与力量就是一切。
谢蕴昭却是唇角抽搐几下。千山寂?这是什么鬼名字,她要忍住,不能笑。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就继续深情凝视青年,痴痴道:“郎君,果然……只有我对你有用,你才肯回头么?”
青年微一眯眼。
他含着凉薄的笑,冰冷的手指触上她的脸,略一低头,苍白俊美的面容就离她极近。外人看来,几乎像是接吻。
“夫人误会了。此前与夫人失散,我真是心急如焚,而今见到夫人安好……我总算放下心。”
顺水推舟不说,居然还一口定性成了夫人。谢蕴昭深觉佩服:原来论起不要脸来,师兄也是可以做到第一名的,他可真是一个全能选手!
“夫人在想什么?”
他眼中的血色涌动不休,连声音也变得格外幽凉——像积雪从青松枝头滑落,渗进人的后心,叫人一个哆嗦。
“既然找到了我,夫人便该赶紧随我回去才是。”他低笑一声,一手捧着她的脸,一手揽住她的腰;好像凭这样柔情款款的姿态,就能彻底掩去他眼里那一份探究和算计。
此时……
有火焰如花海开放。
从城主府中,倏然爆发了一股极为强大的气势!
“千山寂——!”
火焰如海,举世如焚。
这火焰并不温暖,反而暗红诡异,像地府打开一条通道。
而自通道那一段走出的,是一名红衣烈烈、长发飞扬的女人。
她有一头色泽纯净的银发,其中夹杂着几抹暗沉沉的红。
她有一张成熟冷艳的面容,眼尾凌厉上挑。
“殿下……!”
城主府中走出的,正是东极王之女千日莲。
“把人给我。”她伸出手,眼神冷得像冰棱,好似下一刻就能直直戳进人的心脏,“投靠我的人,就是我的。”
然而,青年却一眼都没有看她。好像这声势浩大出场的不是什么殿下,而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甚至路边石子。
他冰凉的手指在谢蕴昭脸上滑动。
“
夫人,你是选我,还是选旁人?”他轻柔问道。
谢蕴昭看向千日莲。
青年眼中血色暗下。
“千日莲殿下,实在对不住了。”
她却柔柔地说了这么一句,又用双手捧上少魔君的脸颊,凝视着他森冷的眼眸。
“郎君,只要你不再抛下我,我就不会跟别人走。我的人是郎君的,魔晶当然也是郎君的。”意思是,你再一走了之,上品魔晶就没你的份。
少魔君显然听懂了。
他不动声色,也款款回道:“夫人待我的心意,我十分感动。”
你感动——你是挺敢动的。
谢蕴昭心中翻了个白眼。
眼看事情就要定了,千日莲怎么肯干?
她虽然不知道真相,却也本能地觉得两人之间气氛不对劲,看似旖旎,却又像这月光般苍白虚假。
她忽然道:“千山寂,你口口声声说这是你夫人,那你可知道她的名姓?”
少魔君眼神微微一僵。
他淡然道:“我夫人的名字,也是旁人配知道的?”
千日莲却不被他挑衅,反而冷哼道:“你果然不知道,且将人还来!”
当此之时,谢蕴昭却突然踮起脚,亲在了少魔君唇上。
“夫君怎么会不知道我叫什么?只不过我们夫妻之间总有些昵称,他不好意思而已。”谢蕴昭羞涩一笑,“夫君,你永远是我唯一深爱的老千,你忘了吗?”
老千……
众人同时一默。
“而我也永远是你的……吕宁荻啊!”
吕宁荻……?
少魔君神情一动,笑道:“阿宁又调皮。”
谢蕴昭呵呵一笑。她微微侧过脸,挑了一个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终于能顺畅地给他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吕宁荻——驴你滴。
少魔君:……
他虽然听不见谢蕴昭的心声,却也看懂了这个白眼的含义。
莫名地,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之时,少魔君也忽然生出了促狭之心。
他抱着美人的纤腰,忽然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这不是一个浅尝辄止的轻吻,而是一个缠绵悱恻的深吻。
月光下,他的长发垂落如静止的雨,隔开了他们和这个世界。
良久,少魔君才重新抬起头,冲一脸憋屈的人们微微一笑。
“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