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烨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凝视在了他那只白皙的手上, 只见根根手指修长玉润,在阳光下似乎都在反射着淡淡的光芒, 令他有些移不开视线。
君卿手指微动,在这一刻他已陷入到旁人所不能看见的状态之中。
在他自己的视界中,他可以看到周围的一切的色彩似乎都淡去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道纤细的金线从各方穿插, 密密麻麻得几乎叫人第一眼看了会心生恐惧来。
仔细去看的话便能发现这些金线一根根将各种人和事物连接在了一起。
这便是连接这世间万物的命运线, 也是天道将所有事物联结牵引他们走向自己的宿命的媒介。
也正是因为这样, 世间总会流传着“宿命”一说,所有人冥冥中都在被命运线所牵引着走向那注定的结局, 就像是话本中那些离奇的情节一样——父辈结仇后被迫害的妻离子散,而儿子却在二十年后遇到了当年的仇人并将其手刃复仇。
这样的展开即是在命运线的牵引之下, 两个人之间所必然产生的相遇。
也因此那些每个世界都会出现的气运之子的身上, 往往缠绕着数以万计的命运线, 他们之间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引着世间命运的洪流的动向, 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对命运之子产生不利的人,往往都会被反噬自身,也是有这点原因在其中的。
可以说这世间的所有生灵都有着命运线的牵引,但君卿自己的身上却应当是没有——因为他本并非这方世界的人,换句话来说他同这个世界的生灵之间没有羁绊,自然不会被命运线所纠缠上。
……只是应当。
见君卿的动作忽然停滞了下来,旁边的月烨露出了不明所以的神情:尊上这是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了么?
他想要开口询问,却又害怕自己贸然的出声会打扰到对方,因此只能按捺下来静静等待君卿从那状态中脱离出来。
而君卿此时的心情却是难得的剧烈波动了起来,他低着头,用一种绝对难见到的神色看着自己的手。
那一双白皙纤长的手上本来应该空无一物的。
但是此时,在他右手的无名指上,却有一根隐约的金线缠绕在其上,金线的另一端缓缓垂落在地面,尽头延伸去往看不到的地方。
君卿愣了一会,他终于收起了那震惊而迷茫的表情,他垂着眼睫,面上挂起一贯的叫人摸不清他情绪的平静,另一只手的手指却轻轻的拨弄起那金线。
君卿用手指捏住那金线,不知是不是错觉,仿佛还能感受到有细细的脉搏跳动一般,这根命运线看起来是如此的纤细,仿佛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够扯断。
连在线另一头的,是那个男人。
不知为何,君卿在感知到那个与自己产生羁绊,甚至令命运线与自己纠缠在一起的人是谁时,他的心中一点惊讶的感觉都没有。
也对,怎么想都只会是那个人了吧。
于、长、情……
君卿的手放在那根线上,最终却是收了回去,任凭它挂在自己的手指上,随着动作轻轻的摆动。
这样的举动并不符合他平日里的作风,君卿也说不出来为何自己没有将那命运线给扯断,或许是在看到那根线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了那个夜晚,于长情深深的看着他,似乎想要将他整个人的模样都纳入心间。
又不自觉的想起他在离开的那天时,于长情看着自己的样子,明明凶恶的仿佛一头暴怒的野兽下一秒就要把人的喉管咬断将人撕裂开来,但是看起来却又那么的难过。
君卿的手指颤了一下,回想起那一日的景象,他忽然觉得那套在无名指上的命运线都好像在隐隐发烫起来,叫他的心跳都有些揣测。
深吸口气,努力将自己从无谓的想象中抛开,君卿把注意力集中在观察周围的命运线之上,他的这个能力并不能持续太长时间,甚至用多了也会对自身产生一定的负面影响。
巡视四周,君卿的眉头隐隐皱了起来,因为他发现了一件古怪的事情。
这里并没有宴澎于的命运线。
按理说宴澎于身为大宴皇帝,尽管他对这世间的重要性可能比不上气运之子,但怎么说也是至关重要的存在,这种人身上的命运线按理说只会多不会少,但在这里他却一点都看不到那人的踪迹。
原先君卿以为那个贴身护卫宴澎于的金丹修士会找不到他的踪迹可能是因为此地有着奇妙的机缘或是有着凌驾于金丹以上的存在以至于屏蔽了那修士的双眼,但现在他看来,宴澎于的情况却更像是……已不在这个世间了。
这个说法并不是指宴澎于已死,而是更绝对的,宴澎于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这世间的修士都知道,这片修真大陆并不是唯一,在世界之外还有这更为广袤的世界,曾经有飞升过的修士设法穿回书信描述过,外面的世界乃是一片浩渺无垠的混沌,而他们的世界不过是一颗鸡卵,飞升就像是突破了那一层薄薄的蛋壳,随之而来面对的却是更为深邃的世界。
仅将自己的眼光放在这一个世界,无异于井底之蛙。
然而话虽如此,自从这片大陆开始进入第二纪元后,灵气的富含量却是急剧下降着,就好像是这个世界的灵气被不断消耗,便有修士猜测过,或许再过上千百年,这个世间的灵气会下降到稀薄的几乎无法察觉,到时候修士的存在……也会完全消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