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洪从木柱后面露出脸,神情有几分尴尬,但还是挤出一丝笑容,扭头要求狱吏把门打开。
随着锁链哗啦一声响,张县尉推开牢门走进来,把食盒放在地上打开,里面放着一坛酒,三个青瓷酒盏,一只整鸡和切成片的羊肉,鸡肉香嫩酥黄,羊肉褐红闪着油光。
李嗣业强咽口中流出的哈喇子,突然想到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张小敬回过头来,看也不看那食盒中的饭菜,冷峻地调侃了一句:“张县尉此来,难道是要给我们送断头饭?”
“哪有这么严重。”张洪干笑了两声,又感觉自己的做派给当官的丢脸,索性背负起双手,喉咙里咳嗽了一声道:“本县尉今日前来京兆府大牢中看你们两位,不过本着爱护下属之心,你们不要误会,也不要担心,等案子查清以后,自然会把你们放出来滴。”
李嗣业瞪大眼睛看着他,感觉好熟悉的做派,原来古今领导都是一脉相承的。
张小敬倒无所感,在胸前叉手道:“既然是县尉垂爱,张小敬自当从命。”
他一屁股坐下来,把酒坛子上的封泥拔下,将酒水倒入分别倒入酒盏。他当先端起一杯,举过额头高声说道:“张小敬先敬张县尉一杯。”言毕仰头将酒水灌入喉中。
张县尉被张小敬这突如其来的豪气所慑,登时显得有些局促:“好好好。”
李嗣业也不甘人后,端起满盏的酒水,仰头灌下,感觉和带酒精的饮料一个味儿,舔了一下嘴唇,还有些甜丝丝的。
“好。”
张洪并不推脱,端起酒杯缓慢地喝了下去,喝完之后抹了半把胡须上的水珠,放下酒盏沉吟着说道:“张小敬你为人爽直,干练,查案子确是好手。但有些时候,有些案子并不像你们想的那样简单。”
“就如这次的醴泉妖人案,此案牵扯到朝中高层,无论是断案审问都须小心翼翼,绝不能像办其它案子那般大刀阔斧,既不能伤及无辜,更要保全自身,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张小敬和李嗣业同时端起酒盏,又一仰头灌了下去,放下酒杯说道:“多谢张县尉教诲。”
张洪见二人态度陈恳,虚心接受,索性放开了话头:“这次办案你不仅逾越了规矩,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还吃罪了祆教驻长安的萨宝。《开元七年律》中虽说持质者,与质同击。但关键时刻还要看场合。萨宝乃是圣人亲封,身份不同寻常,你岂能枉顾他的生死,若是长安城中的万千祆教众闹将起来,你的性命岂能保得住?”
他故作姿态地长叹了口气:“也幸亏杨驸马听说了这件事,他的府邸与祆寺临近,也与宝萨有些交情,才亲自去赔情劝说,你们两个才被免于追究。”
“等等?”张小敬突然抬手,抓住张洪话语中的漏洞问:“杨驸马也和妖人案有牵涉?”
张洪嘴巴哑了一瞬,突然醒悟怒喝道:“胡说,杨驸马怎么会和醴泉妖人案牵扯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