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丛芳款款起身,像个小媳妇儿似的瑟瑟地坐在李嗣业的对面,屁股只在石头上挨了半点儿,能保证随时从上面弹起来。
他脑袋里乱如麻絮,往日整天猜测着被上官冷落,被上官暗中刁难,今天终于落在了头上。回去之后最好的结果怕是被摘掉校尉,贬为小小的旅率。多年军中拼杀积攒的功勋,一朝失势即将成为白身。
“赵校尉。”
李嗣业刚一开口,赵丛芳果然迅速从石头上起身,还能保持躬身蹲着叉手的姿势。
“别起来,坐下,坐下。”
“是。”赵校尉叉着手坐回到石块上。
“可否给我讲讲跳荡营中的情况。”
“当然,哦,喏。”赵丛芳正想趁着这个机会在李嗣业面前弥补过错,自然知无不言,开始娓娓道来:“跳荡营一团校尉为仇栾,善使双锤,性情耿直。二团校尉为刘龙,改姓后的突厥人,沉默寡言……”
“好了。”李嗣业长立而起,使得赵丛芳也连忙站起,躬着身体小心地陪侍在他左右。
他从湖边捡了一块扁平碎石,对着湖水打起了水漂,石块飞到水面上,点着涟漪弹跳数下,最终沉入湖底。
“赵丛芳校尉。”李嗣业开口道。
“卑职在。”
“把你征调前来运送封赏财物,我并不知情,就算我知情,我也会非常赞成。万一你这个校尉折在碎叶城突骑施人的手里,我岂不是心想事成可以安排自己的亲信上位了吗?”
赵丛芳连忙惶恐地叉手告罪:“卑职以小人之心度将军君子之腹,实在是可笑。”
“一点儿都不可笑。”李嗣业回头盯着他,仿佛要看透到他的心灵深处去:“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有隔阂,你这么猜测也情有可原,但是,你要知道你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没人琢磨着跟你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