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业拄着刀当做拐杖,行进在返回的途中,他全身肌肉都感觉撕裂般疼痛,也不知道背上中了几根箭矢,冲锋的过程中被刺了几枪,这身银青色山文甲甲片损坏了不少,需要回去修补更换。
两名亲兵跟上来要搀扶着他走,被李嗣业伸手推拒:“你们自己走,我还能顶得住。”
他们一路返回燕小四所留守的地点,看到一群人萧索地站在草甸的冷风中,地面上摆着两具尸体,啜律趴在上面痛哭流涕。
李嗣业撑着刀走过去,望着地上的两人瞪大了眼睛:“竟然死掉了。”
燕小四躬身在旁边叉手道:“史昕夫妇双双中箭,在这荒山野岭之地我们无法止血医治,公主被箭矢射中了心肺,史昕被射中了内脏。”
李嗣业扔倒手中的陌刀坐在了地上,突然感觉到人生的荒谬与可笑,藤牧所带的五百人伤亡殆尽,担当救兵的拨换城四个团折损多半,他的龟兹跳荡营和战锋队也有百余人战死,最终的结果却是唐军要护送的目标,死在了最后的二百里路途上。
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干嘛还要用这么多人的命来护他一个人的命,难道人的本质就是做无用功?
他只能这样来安慰自己,天底下多数人多数事都是在做无用功,兴建起的宫阙最终会被焚毁倒塌,前人编纂的书籍会被后人焚毁,后来的人找出余烬下残存的篇章,凭着前人事迹与想象力补编全书,结果后来人继续践踏焚烧。
但是他们的死亡守护,不只是为了功勋,还可能是为了别的。
一个刚用木棒扎好乱发的银甲武士叉手蹲在地上,低声对李嗣业劝道:“将军不必自责,全军将士都在尽力杀敌,虽然未能保住史昕可汗,但击溃了突骑施两万余众,此功不可没。就算陛下震怒,也能够功过相抵。”
李嗣业听得此人声音耳熟,扭头冷觑了他一眼:“你是谁?”
此人撩起额前的半缕黑发甩到脑后,好让李嗣业能看清他的脸,他谦卑地躬身叉手:“哦,卑职乃是龙武军中一介小小中侯,樊邵,将军应该记得我。”
“哦,”李嗣业冷声说道:“你还活着呐。”
樊邵羞愧地退了回去,跟几个龙武军站在一旁,他们面色悻悻然地左右顾盼。
李嗣业不知道唐军护送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几个残存下来的士兵抬着藤牧的尸体,望向龙武军几人的目光中充满了愤恨。这个时候他不用问,也知道在这场战役中龙武军扮演了怎样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