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的人流多了起来,从各州府选派来的花车在各个横街上表演行进,这些花车体格很大,几乎占据了多半条街道,穿着盛装的女子在车上引颈高歌。车的两旁甚至坐着整个乐班,琵琶、古琴、箜篌的叮咚响声混合起来,伴随着女子的婀娜的舞步,婉转的歌喉,有煌煌壮哉大河奔腾的味道。
戴着面具的粟特人结伴而行,他们会随着乐曲跳几步,几个大食客商牵着白驼,望着花车竟忘记了走路。
“借过,借过。”李嗣业牵着马从他们身边挤过去,却有一个挑着花灯的突厥小贩挡在前面,这小贩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围,生怕人群把他纸扎的玩意给挤坏。
脸上涂抹了厚厚铅粉的女子们堵在一起,仰起天鹅似的长脖颈抬头望着花车上的歌女,这时候男人们就会发现,她们的脖子和脸完全是两个颜色,毫不过分地说就像是在驴粪蛋上涂了一层白霜。
“还是素面朝天的女子才真的美丽。”
他这样嘀咕了一句,才拐进了兴化坊门中,朝着杨家的巷子走去。
杨玉瑶果然还没有准备好,门口只有一匹已经准备好的紫鬃宝马,牵马的朱唇太监正踮起脚尖用手指梳理柔顺的马鬃,那马的笼头上镶金佩玉,就连马鞍的皮套也是用大食的犀牛皮做的。女人们成为皇帝的小姨子后突然暴富,那股子暴发户的气息怎么也掩盖不住,别看顶着弘农杨氏这个大家族的名头,品味与她们的先祖比起来差远了。
安禄山居然也姗姗来迟,他骑在肥壮大马上,身穿交领胡袍,脑袋后面梳了六根小辫子。他胖脸上长着绿豆般的小眼睛,翻起眼皮下视的时候却冷得像鳄鱼。
他看到李嗣业明显吃了一惊,可能没有料到杨家姐妹会把他也叫上。心中似乎有些不满。
然而安禄山说话时却变了味道:“哈哈,李镇使,我前些天还特意叮嘱了让姑母他们叫上你,主要是你这个人特对我的胃口,今日你果然没有爽约。”
就冲他现在这个热情劲,李嗣业感觉这话应该反着听,翻译成安禄山的心里台词就是,我还担心她们会叫上你这个跟屁虫,今日你果然出现了,老子看见你就倒胃口。
李嗣业也叉手客气地笑笑:“有安中丞出现的地方,李嗣业自然要紧紧跟上,说不定将来李嗣业在碛西混不下去了,介时可要前往范阳仰仗中丞的鼻息了。”
安禄山客气地嘿嘿笑了两声,两人便不再交谈,相互之间自然有一种隔阂。
李嗣业突然醒悟到一点,杨家姐妹前往温泉宫竟然是安禄山提出来的。这个来自营州的胖子自然不似杨家姐妹看惯长安的风华,会感到厌烦,可为何他不愿意留在长安,凑在圣人跟前溜须拍马,却非要跑到三十里外的骊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