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依然端坐如常,头不动身也不动,鹰隼似的眼睛在安禄山和大萨宝之间巡梭了一遍,微不可察地哼了一声,却身体后仰一副隔岸观火的姿态。
皇帝唰地甩起袖子,怒火升腾地对安禄山道:“安胖子,你不必替他圆场,未知用途却能拿来用,岂不是自欺欺人?”
李嗣业明白,这是两个粟特人找到了攻击他的机会,在这里一唱一和呢。他迅速冷静下来,躬身叉手说道:“圣人,请听臣一言,我……”
“你这是欺朕闻所未闻吗?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杨玉环担忧地看了李嗣业一眼,从旁低声细语道:“三郎,你是圣明之君,也须给他说话辩解的机会。”
“好!你说!但我把丑话亮在前面,就算你自承不懂粟特丧葬礼乐,朕也要为此严惩与你!”
李嗣业连忙叉手谢过杨玉环:“谢贵妃娘娘。”他又叉手直面皇帝,声音恳切地提起手中的唢呐说道:“这确实是唢呐,但它与大萨宝所说的唢呐不同,它所发出的也不是低沉哀婉的滥觞。陛下精通乐理,也尤爱乐器,臣将这唢呐进行了改造,使它发出雄壮激昂宫商之声以献陛下,是悲是喜,全赖音调,非乐器之罪,请陛下静听之后,便可分辨臣心。”
李隆基眼底的怒火稍稍冷却了一些,冷觑着他说道:“是么?朕六岁时便开始听宫中礼乐,耳朵可不是一般的灵验,那你就试将演来,倘若我在其中听得一丁点儿的哀声,你就等着流放岭南吧。”
“喏!”
李嗣业后退三步,站在了四面大鼓面前,回头看了看握着鼓槌的鼓手们,他们满面惊慌胆惧之色,是被刚才的一幕吓怕了。老乐师横持着竹笛手指微微颤抖,就连一向安之若素的道柔,脸色也白得像纸抬头看着他。
他对他们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不必害怕,你们自己知道这曲子,只要成功完成整它便可。
安禄山双手端着酒盏遮挡住面部暗笑,怎么可能,这唢呐他从小听到大,本身发出的音调是低沉的,你就算玩的花活再多,如何能改掉它的基调。死路一条还要挣扎,简直如同那在案板上翻腾的鲫鱼。
李嗣业将竖起三根手指举过头顶,心中默数着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