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二章 最坚固的小城

盛唐陌刀王 夜怀空 1054 字 2022-11-02

李嗣业带兵到达木鹿城下时,安西接连经历两战,已经极度疲惫。然而城中竟然还有三千大食军守城,而且守得极为顽强。

木鹿城是一座用錾石加夯土修建起来的绿洲城市,城墙坚固厚重,大食人在这座城上下了很大的功夫,即使只有三千守军,看上去似乎破绽百出,但就是迟迟攻不下来。

他命令弩队利用伏远弩向城头上发射猛火雷,又派敢死队将城门炸破,然而敌军已经用条石将城门封死。他亲自率领跳荡兵攻城,大食人从城头上抛下滚石,接连两次打退了唐军的进攻。

这是安西军的软肋,长途行军没有完备的攻城器械,只能靠伏远弩发射登城箭向上攀登,敌人使用一种长柄的带刺的像仙人掌似的兵器,一个接一个将兵卒们从城头上戳下去。

天色再一次暗了下来,大漠上空漂浮着星辰,唐军暂时用骆驼围作了临时营地,由于缴获的增加,他们强大的机动能力正在逐渐减弱,这是难以取舍而且无法避免的。

李嗣业盘膝坐在毡帐中,用小刀割开木盘子中咸涩的腌肉,就着干巴巴的压缩饼干,强行咀嚼着咽了下去,长期吃这种东西也是一种折磨。坐在他身旁的将领们也皱着眉头辛苦地吞咽着。

他把盘子扔在地上说道:“我们跋涉千里从怛罗斯杀到了这里,击溃了多少敌军,竟然能让一个小小的坚城绊住了手脚。你们想想办法,明天之内一定要拿下木鹿城。”

段秀实在心底默默吐槽,这些个胜利有一次攻坚获胜吗?一次都没有。如果这些大食人怂一点甘心当缩头乌龟,估计你现在连康居城都拿不下来。

王正见在一旁分析道:“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们是在别人的国土上作战,人家坚守自己的家园,自然是半步也不肯后退的。而且木鹿的这片绿洲中高大的树木稀缺,全是一些低矮灌木,不容易打造城攻城器械,仅凭人力很难攻下来。”

田珍也扶着脑门说:“我们一直赖在城下进不去,万一他们的援兵到达,看来我们就只能撤退了。”

李嗣业突然笑了起来,双手扶着膝盖大声道:“不会有援兵的,至少在段时间内不会有,呼罗珊军就那么多人,我就不相信他们能源源不断地爆兵。我们在沙漠中击败了木鹿城的主力,那些逃回图斯城的人一定认为木鹿守不住,自然会向并波悉林禀报木鹿城陷落,他可能都不知道这座城还在自己人手中。并波悉林现在能做的,就是坚守住图斯城等待哈里发给他派来援军,然后才能伺机反击。”

王正见突发奇想说道:“要不然我们扔下木鹿城,直接去进攻图斯城算了。”

田珍嗤笑道:“连木鹿城都攻不下来,还想进攻图斯城?”

“这个可不一样,木鹿城是小城,正因为它小,所以才容易坚守。图斯城可是几十万人口的大城,城墙过长使得它防守面薄弱。而且这几十万人口的城池,每一天都需要往城中运送粮食,只要切断它与外界的联系,用不了多长时间军民断绝粮食,很快就会崩溃。”

李嗣业淡然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对,但我不可能给自己的后背留下隐患,只有稳扎稳打的胜利才是真的胜利,但凡抱着一丁点儿的幻想去走捷径,将来都会给我们带来毁灭性的灾难。只有将木鹿城当做前进基地,才能够做到进退有度。”

有一句话他藏在肚子里没有说出来,自安西军从疏勒出发远征到大食境内,他们的锋芒已经用到了极限,正所谓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安西军的出征准备时间本来就不充裕,再加上对自然环境的陌生,前后经历四次大战,而他们的对手不是等闲之辈,不是腐朽的末世王朝,而是拥有勃勃生机的新生的国度,刚经历改朝换代的战争,动员能力必然不是一般的强。

只要能成功拿下木鹿城,他和大食人谈条件才会有更大的底气。

“要不然,我们想办法断绝他们的水源?”

“这个方法也不可取,木尔加布河水源充沛,除非想办法让河流改道。况且我们自己的给养也支撑不了太长时间。”

李嗣业突然想起了马磷,开口自言自语地问道:“马磷呢,马磷是不是还活着?我派他们在沙漠中阻击敌军,他们是有很大机会脱身的。”

此言一出,众人都沉默不语,他们对马磷能否生还,已经不抱任何幻想了。

他从地上站起来,对大家鼓励道:“明日继续强攻城池,采用三面佯攻,正面进攻的办法,定要把城池夺下来。我将亲自带队攻城,段秀实,你带领弩箭队用猛火雷对城头上进行压制。”

众将齐齐叉手应喏。

第二日上午,唐军继续强攻木鹿城,李嗣业亲自带头攻城,经过整整一个上午的激战。一个叫郭昕的小将抢先登上了城头,把象征着阿拔斯王朝的黑旗扔了下来,把三辰旗插在了城头上。

城中尚有一千两百多名大食军做了俘虏,这一战是他自出征以来损失最重的一次。

他骑着白马从清理出的城门进城,城中的百姓躲在土坯平顶屋中茫然地看着他们这些异国的征服者。

俘虏们脱去了甲胄蹲在地上,田珍提着长柄陌刀站在他们面前问李嗣业:“这些人害得我们死了那么多弟兄,是不是应该把他们全杀了。”

李嗣业皱着眉头想了想说:“在城中杀人满地是血有碍观瞻,让城中居民瞧见了也容易产生仇恨心理,不如带到城外的沙漠中找个地方埋了吧。”

田珍主动承担了这种不积德的脏活,带人押着这一千多俘虏往城外走去,他们路过城门口的时候,远远瞧见几十匹削瘦的马和穿着破烂满脸黄沙的人蹒跚着步子站在了城门口。

马磷怀中抱着兜鍪,脸上干瘪得像是刚从沙堆里抛出来的人俑,他抬头望着城头上的三辰旗,早已干涩的眼眶再次晶莹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