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报道最后,该媒体呼吁在珠峰上的团队精诚合作,抓住最后的机会协调日程冲顶,不要出现96年那样由多种巧合造成的惨剧。
人人都在关心登山者过多会怎么样,却不是人人都意识到了这场大秀的真正主角。
不过一夜之间,珠穆朗玛峰将五名登山客从她身上甩脱,其中两名属于荒野团队。
15日傍晚,一名选手在步行时不慎滑落,旋即出现头痛和呕吐症状。索登不得不再度派遣向导把他从山上护送下去。16日凌晨忽然刮起狂风,另一名选手从厕所帐篷出来时不慎被狂风带倒,摔落至冰壁下方。索登组织人员和其他几个团队的夏尔巴人一起搜索,终于在第二天发现了躺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的青年,同样将他送下了山。
至此,荒野团队32名选手减员至28名。
第124章
残酷却又真实的是——减员在无形之中减少了选手身上的压力。
第五轮只能有半数人马晋级, 只要有16个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淘汰,剩下的人自然就不必去面对珠穆朗玛峰,更不必去面对比珠峰更凶险的其他雪峰。基于这种考量, 还留在三号营地的28名选手见到彼此时都往往都有些不自然。他们是有竞争关系的登山者, 然而同处于三号营地却并没有什么竞争关系的商业团成员也并未展露什么多余的同情心。
荒野团队并不是唯一一支遭遇减员的登山队,选手们也并不是唯一对减员及死亡司空见惯的人。大部分登山向导和登山客都对冲顶的危险性心知肚明,就连占据商业登山队大部分席位的“普通人”都无暇感到恐惧或失魂落魄。
是的,无暇。
这些人有着最普通的身份, 他们有的是朝九晚五的白领,有的是年纪轻轻的学生, 有的不过花点小钱来给自己增加谈资, 有的耗费毕生财富来实现一个梦想。哪怕他们在城市里会为一只小狗小猫的逝去而落泪,会为一个陌生人的不幸而心酸,此时此刻这些念头都会被稀薄的空气抽干。站在三号营地,向下看是茫茫无际的雪原,向上看是高耸入云的峰顶, 登山队越是接近山顶, 登山客们就越是被冲顶的狂热裹挟。
连詹妮弗都不例外。
5月16日清晨她早早就起了床,从睡袋中钻出,拉开拉链走到帐篷外。寒风把尚在睡梦中的多洛雷斯吹得发出了几声梦呓,而边上的南德娜则仍然保持着粗重又吃力的呼吸。詹妮弗飞快把帐篷合拢, 就是这小小的动作也让她有些头晕眼花。
昨晚上在索登的命令下众人都用上了氧气罐和面罩,一晚上充足供氧把许多难以为继的选手从崩溃边缘拉了回来。拿南德娜举例,昨天下午她看着都快走不动了, 好像每时每分都有可能昏过去掉下悬崖,詹妮弗觉得她多半是难以为继,没想到走进营地一接上氧气, 整个人看着就精神了许多。有氧无氧差别是如此巨大,让詹妮弗对那些能不带氧气罐冲上8000米的登山客肃然起敬。
她边想心事边同忙忙碌碌的向导组打了个招呼,询问他们卫星电话是否有空。
在珠穆朗玛峰上各个营地的联系全靠卫星电话,同样的,登山队员若是想和外界联系也只有通过卫星电话。这种设备每动用起来价值不菲,不过有能力来登山的多数也不会在意这点钱,前两天找索登打电话的人竟是一点不少。
用巴西选手米格尔的话来说,“在亚马逊时死亡危机总是突然发生,但在这鬼地方我感觉自己每分钟都在丢性命,谁知道过两天还说不说得出话?”
整支团队都对他的论调深以为然,詹妮弗也想着在冲上四号营地前给布鲁斯和经纪人分别去个电话。领队帐篷位于中间区域,她走过去时正看到索登指挥向导们分散检查,卫星电话连接着,仿佛是大本营的管理在询问情况。在索登背后,领队帐篷开了道缝,从里面冒出来热乎乎的烟气和一股方便面香味,应当是留守的向导在用炉头气罐烧水做饭。
看到詹妮弗走过来,索登先是下意识地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确认没有异常后才冲着电话里交代了几句,旋即搁下电话。“出什么事了?”她问道,“昨晚上我们几个在帐篷里听到外面有响动,比风声还大,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索登简洁回答。他脸色不佳,约莫就算找到了也不能代表一定能活,詹妮弗顿时心领神会地不再继续追问。她跟着索登走到领队帐篷里,卫星电话就摆在用背包架起来的小高地上,两个向导围着小锅炉卷泡面吃,还有一个在咬风干牦牛肉和糍粑,雪花从头发上融化成水,滴滴答答地朝下落,紧接着又变回冰渣。眼见有选手过来,三人热情地又煮上了一锅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