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他便连黄重真这个刚从辽东关宁来的少年,都比不过。
他还不能像那杠精御医那样一把夺过,因为药方的纸张很薄很脆,稍一用力便会被撕破,并且这药方首先是呈给皇上看的,他干的可不就是这活儿么?
他还不敢只用单手就接,因为那样便是对皇上的不尊重。
在彻底地露出獠牙之前,他并不敢对大明皇权,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亵渎。
于是,他只好微微欠着身子,撅着腚儿,恭恭敬敬地用双手将这份珍贵的药方接过,然后转身往呈天启皇帝。
杠精的最大特点,便是看到所有看不顺眼的事物都要插上一嘴,在魏忠贤转身上殿的一刹那,薛方还小声冷哼道:“别老是觊觎皇权,别忘了你的本分,这才是你这个秉笔太监该做的活儿啊!”
他说得很轻,若换在平日,这声嘀咕必定会淹没在太和殿群臣的争论之中。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重真当真便如一只大蝗虫那样,单以振翅之能,便让大明朝政之所的这潭浑水,以语出惊人、艳惊四座的方式,淌平了下来。
群臣听见了,天启也听见了,禁不住深深望了他一眼。
魏忠贤则是浑身一震,然而在殿内殿外所有之人外加二狗的注视之中,尽管心内阴火炙热,差点儿便将他自己燃烧,却仍旧不敢稍有异动。
他只能装作毫不在意的,将手中的药方,呈至了天启面前。
天启识字,却哪里看得懂药方,于是顺手就拿给了重真。
重真一目了然,顺势就递给了魏忠贤道:“拿去抓药。”
“你……”魏忠贤怒了,真的怒了,若是再不发怒,自己便被灼伤了。
但是天启的一瞪眼,瞬间便浇灭了他炽热的阴火:“愣着作甚?还不快去!”
“老奴遵旨。”魏忠贤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出了这四个字。
似乎也唯有眼泪,往肚子里咽的眼泪,才能流经食道的过程当中,带给他烈火煅烧般的胸膛,一丝清凉的慰藉。
重真看着他这副可怜的奴相,心中冷笑,面上却莞尔说道:“大伴儿莫不是糊涂了?谁叫你亲自去了,派个可靠的人去,不就是了?”
“哦……哦哦!”魏忠贤恍然大悟,便连重真的僭越都没有察觉,当下便叫过一个小黄门,正欲好生吩咐。
候在殿外时刻等待的高起潜,见时机终于来了,便主动进殿,于殿门口匍匐高声唱道:“皇上,魏公公,将此重任交给小人吧。”
魏忠贤看向他道:“也好,你们一起去。”
小黄门拿着药方,小步而又迅速地绕过大殿往门口行去。
崔呈秀眼珠子一转,便道:“皇上,微臣也去看看。”
东林不甘示弱,高攀龙立即示意高扶风一并跟随。
几名御医用眼神一交流,当即便也派了一人跟随。